颠覆16

“我们到了。”

在抵达宫门后，宫尚角翻身下马，在掀开马车的窗帘看到熟睡的程少商时，他不自觉的便放轻了声音。

“好。”

程少商揉了揉眼，随后便和宫尚角一同前往议事厅。

殿内，该来的人都到了。

在二人踏入殿内时，端坐在上位的执刃问宫尚角：“可查出了什么？”

“身世无误。”他回禀道。

“既如此，婚期便可定下了。”执刃对殿内的两对准新娘/郎说。

原来他‘路过’骅县，是为了确认她的身份。

程少商看向身侧的人，“所以，霍不疑是为了这件事才会去骅县。”

“是。”对于她的质问，此刻的宫尚角可以坦然回答，“此事，那位天子也是知道的。”

“原来如此。”程少商应了一声，随后垂眸看地，不再开口。

原来她以为的文帝差点准许她为娘娘守陵，只是她以为的而已，从始至终，这位陛下都没想放过她，哪怕娘娘在临走前，特意为她说情。

其实，在娘娘离世时，陛下并没有很悲伤，他也并没有他所表现的那样在乎娘娘，一切不过是陛下为了清誉，而做的一场戏罢了。

而且，她之后的各种举动，不仅损害了陛下的颜面，还伤了陛下所疼爱的义子的身体。

当初，娘娘的情深如许、多年的忍辱负重、以及后来的自请废后与死前的自述，在陛下看来应当是可笑的。

他从来不懂，也从未试图去理解娘娘。

想到这点，程少商便觉得心口闷得慌，她为娘娘不值，为娘娘难过。

在众人后续商议四人婚事时，唯有程少商一言不发，直直盯着大殿的地砖。

“你们回去好好准备。”在此话结束这次的谈话后，在场六人皆抬步离开，程少商亦是回过神，跟上众人的脚步。

只是在她踏出大殿的那刻，一直堵在她心口的血，还是当着众人的面，吐了出来。

“少商！”

在程少商陷入黑暗前，最后看到的，就是稳稳接住她的宫尚角。他的眼中尽是对她的担忧和紧张，以及，她看得并不真切的害怕。

为什么他会害怕呢？

这也是程少商在昏过去前，最后一个念头。

“小姐，你终于醒了！”

当程少商清醒过来时，一旁守着的莲华声音哽咽的说。

“怎么哭了？”被莲华搀扶着坐了起来的程少商见她眼中含泪，无奈的笑着看她，随后为她擦掉从脸边滑落的泪水。

“我还以为您要和娘娘一样抛下我了。”得到程少商的安慰，莲华放声痛哭。

这里的动静惊动了殿中另一侧正在处理宫门事务和婚事安排的宫尚角，他快步推开门，程少商只看了一眼，便看清了他那脸上太过明显和强烈的害怕。

直到他看着程少商正好好的坐着，提起的心才稍稍放下，原本急切的步子也才慢下来。

在他过来后，莲华便止住哭声，借着端水的名头跑了出去。

宫尚角在她床边坐下，关切问她，“有哪里不舒服的吗？”

程少商摇了摇头，“我睡了几天？”

“两天。”眼下有明显淤青的宫尚角语气还算正常的回她。

“这两天辛苦你了。”在发觉他的疲惫与自己有关，程少商觉得眼睛有些酸，或许是被莲华的情绪所感染，她此刻忍不住多想了些，“我与你相识不到半月，值得你如此挂念吗？”

“值得。”在短暂犹豫后，他郑重回答，“我们是一家人。”

“可我曾有过三次婚约，在世人眼中，我也并非品行端正，纵使如此，你也愿意与我成为家人?”程少商的声音有些颤抖。

“有人会因为我的权势与手段而心怀敬畏、厌恶的远离我，也有人会因为我的疲惫而饱含关切与真心的亲近我。”他说，“对我来说，你已是我的亲人。”

在他说完这番话，两人的情绪也渐渐平复。

“你之前所要的来自黎溪镇的布料，我已让人购买了几匹同样颜色款式的，并将其送去缝制成衣。”状态已恢复如初的宫尚角，将他这两日做的事与她分享，以缓解二人在真情流露过后的尴尬。

“还是被你猜中了。”见他如此，程少商也顺势下了这个台阶，话题转移，“正好，我想和她们说几句话。”

“好。”

待角宫的人将云为衫与上官浅请过来时，宫尚角已经离开角宫。

没办法，这两日他为着守在角宫、守着她，已经推了几件并不着急但需要外出的事务。现下她无事，他就赶着去处理这些事了。

“难不成……”刚见面，上官浅就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并说了这半句话。

“只是气急攻心。”程少商回她，“原来在你眼里，我竟是如此无私善良的人。”

“我只是觉得你会蠢到为了不相干的人付出生命。”上官浅眉头皱起，面色不虞的说。

深知她口不对心的程少商笑了笑，随后才与她们说起自己的打算，“我可以让你们的半月之蝇延迟几天发作，这正好能与我为你们洗清嫌疑的计划对上，但为了不打草惊蛇，你们最好找些份量足够的消息交给无锋。比如，朝廷与宫门之间存在某种不为人知的交易。”

而程少商所说的交易，指的是文帝不想放她自由，于是有意让她进入宫门，从而与宫门有了短暂交集罢了。

程少商从来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她才不管对方的身份如何尊贵，只要欺压到她头上和伤害她在意的人，她程少商就是拼了自己的命，也要报复回去。

从前，她因为对文帝有所求，所以有顾虑。

但现在，她已然因为对方三番两次的戏耍与轻视，而生出鱼死网破的决心。

她的郡主之位是他册封的，她成为宫门之人也是他一手策划的。

她所拥有的这些能中伤他的刀，也是他亲手送给她的。

她这一次，哪怕威胁不到他的性命，也至少要让他尝尝被他当成玩物戏耍、从不被他看在眼中的蝼蚁与被各朝皇室当成镇压江湖的工具势力所反噬的滋味。

“我也希望你们能圆满。”在程少商暂缓心中对文帝的怨恨后，她对面前两人说。

就像宣后娘娘曾经对她的期盼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