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刀疤男再退，又一次消失。王也凝神而立，他前足内扣，足跟着力，忽然间急身而起，起落如鹿伏鹤行，而仿佛裹了刀剑的炁团接连不断的破空砸来，却每次都莫名差了半分。又拖了这许久，虚空中终于斩下盛大的杀意，出車的脸上毫无表情——一如王也从前腹诽的那样，他更像是一个假人。他手中无刀，凌厉霸道的一掌斜切，竟似有万箭齐发之钧！

　　业力所至，世上无人可避，那张没有表情的脸，此时双目圆睁，整个人如同挟着审判之戬的怒目金刚，发出一声暴喝，“——起阵！”奇门阵势这才大开，王也的身形湮没，巨大的白光在地上不断扩大，像是内景里那个外来的白色太阳。马大姐在此之前已及时退避，而那些手不能提的小姑娘们却未能幸免，一一倒了下去。

　　王也气聚周身，神敛内合，只见那白色太阳欺身，庞大却并无炙热之感，甚至近之凝而不眩，温和清粹。有微凉的风开始徜徉，像要引着人往里去一样。那里面，是一个太阳永远不会落下的世界，万物没有影子，所思所想皆无处遁形——人在濒死的时候，会经历什么？会感受到什么？真的能做到完全平静吗？会后悔吗？会...孤独吗？——那个温润的白色世界，能消弭世上所有的不平和，也能放下一切我执。

　　王也脚下仍没有动。也许是持续的“梦中禅定”，体证三身，他现在已经能无视这迷惑的深渊，也许是风后奇门的特殊法门，方外之术，亦是神鬼莫问。

　　忽然，空间开始动荡。几个女孩子倒在里面，身体扭曲，像被看不见的小鬼拉扯掰拧着，眼睛紧闭，痛苦不堪，却又发不出音来。

　　——人们常常忘记自己做过什么，往往要很久以后才会受到果报。而业的力量永远不会消失，只待条件成熟，终将降临。

　　出車制造了条件，将她们拉入地狱。不管是殃及也好，有意也罢，她们如同一个个不停掉落深渊的人，无法逃脱，也无法“死去”——一个现象落下，另一个现象升起的轮回，这才开始。

　　白色的圆形空间被撕开了一个口子，王也抬步踏入——这里面的知觉时间感很强烈，痕迹也很重，几乎能看得到时间在所有生命的身上碾过，女孩子们的皮肤开始泛皱。王也伸开手看了看，发现自己并无变化。他看不到自己的脸，不过脚下一动却发现，步子变得缓慢起来——脚下一直有什么在拉扯一样，可明明空无一物。

　　王也终于走近了那几个女孩儿。那些弯曲变形的四肢和身体，渐松了下来。他绕了个圈。又开始往回走。每走一步，她们的皱纹就渐少一些，不过丈远，明亮清丽的容颜竟已恢复了。她们每个人都很漂亮，也很年轻，再过个几十年，若修行止步，今天的遭遇也许仍会如期降临，可她们现在仍有大好的年华可以度过，这本来也是她们应享受的。王也一直没有回头，脸色却越来越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