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诀

“是你……”墨青云的眼皮轻轻一跳，低声问她，“怎么会想着来这里？”

黎素素笑语凌厉：“我不是来看你的。”

墨青云极力思索着。

“那你是来……”

她一字字清如碎冰：

“姜宸与墨萧在墨丞山庄的关外，一战决生死。”

墨青云怔住。

身体内的病痛被牵动。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急忙用双手掩着，也掩不住那咳出的点滴红色的血沫。

他喘息着，渐渐定下心神。

“什么？”

黎素素一张面孔凝脂般白滑，晃悠在墨青云的眼前。

“你去，还是不去？”

墨青云沉默，他的眼神不知停在何处。

城关。

姜宸彻底收了术法。

他胸前的那片伤口经他运功一牵扯，此时再次撕裂开，染红一片白衣。

他收招时只在刹那，墨萧来不及反应，劈天盖地的烈火，便轰然地冲到了姜宸的身上。

灼出全身上下一片鲜红。

“姜宸！你打啊！你出手啊！”墨萧的声线有太多不甘与伤神，竟有几分嘶哑。

姜宸的眼底已经发红：“声声她想让我死……”

墨萧的眉心曲折渐深。

“一个女人而已！姜宸，站起来和我好好决斗！”

“声声为何不自己来……”

“姜宸！你若再如此，我便真的要下死手杀你了！”

“声声……她是不忍下手杀我，还是，根本不屑于亲自杀我……”

为什么。

真的会厌恶至此吗？

墨萧双目血红，怒得发怔。

“好，既然如此，姜宸，别怪我动手了！”

墨萧提剑再次袭来。

可姜宸却一避不避，任由那万千术法直直地打到自己的身上。

姜宸颤抖着闭上眼，鲜血顺着白衣流下，一滴滴地浸入地中。

转瞬又覆盖上新鲜的一层。

他努力克制身子的颤抖。

“姜宸！你站起来啊！你出手啊！”

墨萧嘶吼着，钢剑被注入内力，他脚步瞬移，腾空而起，拔地数丈。

溅起一片血雾。

鲜红色的液体从姜宸的口中不断地喷出，如同一只溃烂的动脉。

渐渐地。

削弱了生命的气息。

片刻的失去知觉，模糊中，他仿佛听到一阵阵呼喊声。

姜宸的眼中，最后一丝若有若无的光线逐渐消失。

他的嘴角含着笑带着血。

…………

“这里是济世堂，不是牢狱，公子自可来去，但——你既是我的病人，我会负责到底。”

“知你不喜吃苦，今日替换了两味苦药，加了些蜂蜜。”

“如果疼得厉害就告诉我，我给你加一味止疼的药材。”

“姜宸，若争，无需顾及成败，你身后还有我。成了自然很好，但若败了，我可以带你逃跑，我们可以去很多很多地方。”

“我等你。”

“如果变成了小姜宸，还能保护好自己吗？”

“两个都要好好的，小姜宸爱哭，大姜宸要记得把袖子借给他。都听见了吗?”

“今天也有心事吗？那想不想跟我讲一讲呢？”

“就快好了哦，疼的话，吃颗糖吧。”

“喜欢的话……有多喜欢呢？能做到生死不弃，死生不离，永不欺骗吗……”

“姜宸，你没骗我，真好。你还在我身边，真好……”

…………

姜宸黯然。

他哽咽：“声声，你说过，以后的路，还有很长很长……你说，生死不弃，死生不离。声声，你说我骗你，可你说的话，为何也不作数……”

一击又一击，似乎抽去了姜宸所有撑持着的力气。

他还想说什么，可眼底微沁的泪光阻止了他的言语。

“她主动来找我。求我杀了你！”

姜宸呼吸间带着浓浓的血腥味。

她真的想让他死吗？

她恨他……如此之深。

“那——卿既言之，吾必赴之。”

唯命是从。

姜宸艰难地站起身，迎着墨萧已蓄至绝巅的一击而去。

所过之处，绽开朵朵血花。

他怜人苍白的嘴，抿作一道不那么完美的弧线。

气若游丝。

阖眸。

淡笑。

姜宸一声叹息，湮灭在剑气烈焰的轰隆声中。

仙道之死，销声匿迹。

不入轮回，亦无来生。

万世，永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