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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茧胞宫

养个鬼神去流浪

被师尊捡到前,沈苍肆就混迹在三教九流中讨生活,在野狗嘴里抢过食,也干过偷鸡摸狗的事。他幼时丧父,五岁时无故生了一场大病,母亲带着他求医问药,一个游方道士说这是沾染了邪祟,治不好的,和他有关系的人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母亲当即就砸了他的招牌。后来又过了一年,仿佛是为了验证那老道的预言一样,母亲走了,死在门不避风的庙里,他连买一个棺椁安葬他的能力都没有。

初次见到师尊时,沈苍肆刚抢到半块脏馒头,他舍不得吃完,留了半块藏在褴褛的布料里,躲在一个角落,确定安全后才小心翼翼地品尝手中的美味。半块馒头根本顶不住三天的饥饿,沈苍肆只能用反复的咀嚼增加饱腹感。。

这时,一只苍劲有力的大手把一袋刚出炉的包子递到他面前,他狐疑地抬头,就见一高大的身影直直地站着,好似仙人下凡,高洁地与这脏乱不堪的巷道格格不入。

他本能地戒备起来,龇牙咧嘴,试图赶走这个不速之客。

“吃。”

沈苍肆盯着眼前的包子,不敢轻易接过,又克制不了长时间的饥饿,正要伸手去拿,看了看自己满手的脏污,与那只大手简直是云泥之别,半大的小子已经能察觉出自尊,慌乱地在自己衣服上使劲擦了擦,才夺过包子大口大口吃起来。

男人捻了捻沾上油渍的手指,轻啧一声,睨着小孩再次启唇:“你可愿跟随本尊,进入玄天宗修行?”

“……”

“能让我吃饱吗?”这是他问的唯一一个问题。

他不知道什么是修行,也不清楚为何这样一个谪仙似的人会找上自己,他被骗过很多次,也清楚自己应对陌生人打起十二分的警惕。

但他不愿意放弃这样一个机会,他得活下去。兴许是自己饿昏了头,兴许是那冰冷的声音里含着的笃定打消了所有的顾虑,他答应了。

沈苍肆想,反正他浑身上下只有一条命还算值点钱,大不了死路一条,没有比现在更糟的情况了。

进入宗门后,段宗横几乎对他是全方位的放养,由于没有明确的拜师关系,门派里上上下下或多或少都对他颇有微词。对早已习惯欺凌、冷眼的沈苍肆来说,他们的想法无关痛痒,他只是日复一日地钻研道法,让自己变强,活得比其他人都要好。

在宗门历练了几年,段宗横终于在宗门大典上当着众仙门的眼睛收他为座下唯一的亲传弟子,赠与他自己亲手锻造的横秋剑。

拜师礼毕,按道理沈苍肆应该改口,但他依然尊称段宗横浩凌仙尊,是什么时候真正认可师尊的呢?

十五岁时,沈苍肆一人一剑扫荡了西境鬼城,从此声名鹊起,然而段宗横却罚了他三日的静心经,并将横秋没收。他不懂,想找段宗横理论,却先迎来了宗门十三长老的联合会审。他们都忌惮沈苍肆的根骨和那一身削鬼驱魔的体质,却又不得不依赖他,这才借题发挥,用鬼城之事挫掉他的傲气。

“你杀孽太重,若今日你不好受教化,他日又将变成什么样子?”

道貌岸然的长者指着他口若悬河,沈苍肆跪立于众人面前,丝毫没有软化的样子。他的嘴角扯出嘲讽的弧度,讥道:“不是你们让我剿灭鬼城,平定西部吗?”

“你!”

他们在训诫堂僵持了整整一个上午,最终沈苍肆被罚三十道雷鞭。行刑当日,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段宗横站出来了,一己之力承担了那三十道鞭子。

“既是他师尊,徒弟犯错当然也是师尊教导无方的结果,根源在我,罚我就行。”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但无人敢反驳。

这是沈苍肆第一次体会到被人护住的感觉,一股冲动凝在嗓子眼,却说不出来。

事后沈苍肆独自一人去了掌门亲管的宗门东华殿,却只见段宗横坐在殿内的祠堂里,望着上面的画像失神。

那天,他只问了自己一个问题。

“你的道是什么?”

道?

什么道?

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少年从未想过,罕见地流露出羞囧。

沈苍肆对着男人,后退半步,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弟子不知,请尊、师尊指点。”这是他第一次叫他师尊,之前一人反复对着镜子练习了无数遍,如今说出口,还是有一种莫名的尴尬。

他忍不住想看男人的反应,却见段宗横从蒲团上站起,从他身边经过时,思考着将手放在自己头上,用像拍西瓜一样的方式安慰少年。

“等你以后就明白了,师尊相信你会找到自己的道的。”

男人似乎是第一次说这些话,显得僵硬不自然,只一瞬又恢复成冷淡严肃的样子,但沈苍肆觉得,足够了。

过往的一切走马灯似的一一在沈苍肆面前浮现,纵使他已经知道了这只是晏璃和他提过的梦魇,他还是忍不住流连。

沈苍肆站在熟悉的祠堂里,记忆中很多细节早已模糊,正中央挂了一张肖像,寥寥几笔勾出了画上人的清隽雅致,玄天的每一代掌门上任时都会请人塑金像,只有段综衡不屑于做那些浪费时间的事情,只随手画了张草图挂上去。沈苍肆注视着画像,默了良久,双手合十,鞠躬敬拜,珍而重之。

在梦魇中不能滞留太久,沈苍肆收回心底略显放纵的情绪,按照晏璃告诉他的方式很快破除了魇境界。他的眼前变成了白茫茫一片,视线清晰后,沈苍肆才看清这个巨大的空白是由一根根阴线交缠出的无限向下延伸的世界,像极了蚕蛹,而他便是处在蛹的最外端。

“通过悬丝这一载体可以自如地操纵人的意识,并将其封存于独立的空间内,此时剩下的躯体自然而然成了最好的装载灵魂的容器,确实是个不错的能力,但它却有个致命的弊端。悬丝将宿主与操纵者的意识链接在一起 使得他们的记忆可以共享,无论好坏,而记忆是最容易暴露弱点的地方。我们可以在妖邪的记忆中找到并摧毁它。”

晏璃的分析犹在耳边,两人之前在长廊借助悬丝交流想法,推论出引起花畲镇一切祸端的幕后黑手大概率会对他们故技重施,几乎是引导着试图让对手暴露自己,但他们没想到这一刻会这么快。

沈苍肆莫名有些不安,能这般赤裸地暴露自己的神识,一般只存在两个可能。第一,祂的目标时间紧迫,且马上就完成了,第二,他们不存在任何威胁性。

沈苍肆一边想,一边往深处走去。深层的银线盘枝错节,彼此缠绕成粗壮的树干,枝桠上结出一个个大小不一的蚕茧。

“咔擦”

沈苍肆抬脚,捡起地上的木偶断臂,粗糙的皮面上几根银丝蛇一般缠绕在一起,沈苍肆抬眸,扫了一圈周围的茧,眼神聚光,手掌云风,飞快往外用力,意念形成的手刀将包裹茧身的丝线尽数斩断,露出里面瘆人的内核。

一个个残缺的木偶摆件毫无生机地绑在上面,有的没了眼球,有的没了身子。他稍稍拨动束缚着木偶身体的悬丝,它们就张牙舞爪地摆动起来,关节摩擦的脆响在密闭的巨大茧房里回荡。

突然,沈苍肆的衣角被拉住了。他低头望去,一张俏丽的脸被丝线硬生生固定在地面上,蔓延旺盛的丝线没过了木偶女孩的身体。她的眼睛一动不动地对着自己,嘴巴开开合合。

“你能带我出去吗?”

“你得先告诉我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面前这张脸像极了供在殷宅祭坛上的木偶,沈苍肆想。

一听这话,人脸沉默了,手臂缓缓垂下,扭头:“你不能带我走。”木偶诡异的腔调里带着罕见的落寞,她无机质地继续说道,“你的朋友就在胞宫的最深处,趁来得及,把他们带走吧。”

这句话的信息量巨大,这张脸如何得知晏璃他们与自己的关系?这茧一样的东西是胞宫?谁的胞宫?他们再待下去又会如何?

不等沈苍肆追问,旺盛的银线很快吞没了木偶剩下的器官,在原地形成了一个漂亮的茧。

沈苍肆无奈,只得先往下走。

越到深处,线的颜色越混浊,还带着一点说不上来的腥味,那些包裹的蚕蛹逐渐变成了婴儿的大小。如果这真是什么胞宫,那他刚刚看到的一切就是房内“生命”的繁育过程,那这些线,难道是胞宫的组织?

很快,这个想法就得到了证实。

胞宫的核心处,缠丝粗壮地编织出复杂的网络,直达顶部。沈苍肆一眼就找到了被丝线缚住的晏璃,他的脖子,双手和腰部均被牢牢地绑住。沈苍肆作势要出手把人救下来,就听晏璃开口。

“不要动,这些线连着我们的经络,稍不留神我们就没命了。”

预料之中的答案。

“和你一起的那小孩儿呢?”

晏璃用眼神指了指上方那个被裹成半个厚茧的少年,语气里罕见地带上几分严肃。“他的神识还没醒来,身体已经快被侵蚀完了。”估计这妖邪是看上路沅的身体了,才那么急不可耐地出手。

沈苍肆打量着核心的构造,试探地拨了拨不同位置的银线,果然,见到了晏璃痛苦的反应。他换了位置,继续重复之前的动作,观察着两边的反应,生怕错过一丝细节。

不知沈苍肆动到了哪里,晏璃的面部表情开始变得克制和隐忍,手指丝毫顾不上神经腕骨上银线牵连着神经的疼痛,蜷缩攥紧,胸口的发尾伴随沉闷的呼吸落在皮肤上的触感因为神经的作用转化为难耐的痒,轻柔的布料在身上摩擦,让他默默夹紧双腿。晏璃的额头微微湿润,长睫下眸光湿润,两颊洇出樱桃似的红润。

晏璃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语调沉下来,染上不为人知的恼怒。

“别动。”

沈苍肆不明所以,但还是放下了,同时也打消了分辨这些银线里有哪些连着他们经脉的想法。他沉思着看向包住路沅的茧,发觉它好像又变大了一些。

“有什么办法能强行唤醒这小子的意识?既然我们的神识是彼此共享的,可以通过这里的线把他叫醒吗?”

“理论上可行,但我暂时没找到方法。”晏璃恢复了平静,玉白的脖颈因为剐蹭留下一片糜红,他甩甩手腕,望向沈苍肆,看起来悠然得很。

“小道长,现在就只能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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