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大雾

《大雾》第五章——

与外表不同的是，这金子做的宫殿内里还是比较简朴的。

　　一个木头桌子，看不出来什么材质，但比起金子做的宫殿就太过低档次了，茶壶是白色陶瓷的样子，两个茶杯对放着，其中一个还留着茶水。

　　张麟扫视了一圈终于看向了让他有点在意的床。让人欣慰的是这次不是冰床。

　　司冥自然的翘着腿半斜着坐在桌边看他们，话却是对张麟说的：“师尊可还记得这里？”

　　张麟刻意犹豫了一下，装作思考过的样子摇了摇头。

　　司冥可惜的说：“那真不巧。”

　　张麟不想追究这个真不巧是什么意思。他合理怀疑娱乐模式没再给他安排女主了，而是给他安排了一个BOSS大1。

　　但这样依旧难解他心头之不快。帅是帅的，不是人也真不是人。

　　这跟学生想上老师有什么区别？张麟扪心自问，就算是他也不能接受这么生草的设定。他是来缓解抑郁的，不是来给自己添堵的。

　　其实这种剧情小说中还是常有的，只是无一例外的，都是强取豪夺。不巧的是，张麟并不喜欢这样的剧情。

　　一个人如果不喜欢另一个人，即便是强取豪夺又得到了什么？那个受害者终归是最痛苦的一个。倘若生在这种痛苦中还能爱上施暴者，那他便更不能理解了，这跟被强奸的喜欢上强奸犯有什么区别？难道就因为事后那点不多得的温情吗？还是因为这个“强奸犯”长得太好看？

　　张麟夜里听到了这样一个故事：那是一个叫做松江的高山。在松江高山上，风吹着苍松挺拔，云雾缭绕，山中住着一群修道之人。掌门有十人，其中之一便是张麟。

　　宗门每年都有一场选徒大赛，他颇有眼光地挑选中了一男一女为他的徒弟。

　　少年就是现在的魔头司冥，彼时他叫做木云，少年英俊潇洒，意气风发，武功修炼方面颇有天赋；而少女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秋水，温柔善良，擅长医术和灵药炼制。

　　少年武功天赋太高，而少女确实温柔善良，即便是比赛她也不会太过强硬的让对手下不了台。

　　张麟看中了他们的品质和潜力，决定将自己的心血传授于他们。

　　几个长老挑战着张麟眼光毒辣，让他先挑果然不是一个好选择，张麟只是微微一笑，道了句承让。

　　他对待徒弟如同对待自己的孩子一般，倾囊相授，传授各种法术和功法。他将自己一生所学无一保留地传授给木云和秋水，期望他们能够继承自己的道统，成为真正的修道者。

　　木云在武功修炼上聪颖过人，很快便掌握了不少高深的招式和法术，展现出了极大的天赋和潜力。而秋水则展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医术和灵药炼制技艺，在短时间内就可以炼制出许多灵丹妙药，令几个掌门都刮目相看。

　　可谓是羡煞旁人。

　　尽管木云和秋水在修炼上各有所长，但两人之间并没有因此产生过多隔阂。相反，他们竭力互相配合，时常共同参悟张麟传授的绝学，互相切磋，事实上他们之间早已建立起深厚的兄妹之情。在修炼之余，他们也不忘在人间做些善事，帮助有缘人。他们游走于松江山下的村庄，为村民看病治病、为贫苦家庭施舍善款，用实际行动践行着修真之人对于天下苍生的担当。

　　张麟每每看着自己的两个徒儿相亲相爱就觉得这两人有些般配，暗自里还给两人留出了许多的相处时间。他甚至心里宽慰自己：不就是同门吗？心悦一下怎么了？

　　企料这两人关系并非他心中所想的那样。

　　一日他下山除妖，那是个河妖，搜刮百姓粮食便不说了，它却是害人性命，狡猾的很，凡人自然拿他没办法，普通弟子自然也极有可能赔了自个。

　　其他九位掌门都不情愿去，就只好张麟去。两个徒弟都没什么表示，直到他下山那天。

　　大雨倾盆而下，山间一片雾蒙蒙的。他走着走着，察觉到了有人跟着他。他没惊动跟踪者，自然而然的到了山下，那人的气息也弱了下去，于是张麟便没再注意这些。

　　当时只是午时，却因着雨天，显出了夜色分毫。

　　张麟找寻着那条河妖住着的河流，顺流而下。

　　终于他看到了那条吃人的河妖。它形如蛟龙，只是无尾无脚……这么一说倒有几分像蛇。表皮的颜色是深灰色，看起来又丑又凶。

　　张麟看着那庞然大物蹙了蹙眉，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那东西回头看见他的眼神却怒了。它生平最厌恶他人看丑八怪的眼神看它。

　　于是庞然大物自水中翻腾而起，江面波涛汹涌，一大股水流被带着直直冲向张麟。

　　张麟捏指成诀，一个屏障护在眼前，竟将那汹涌的江水生生逼停了。

　　那蛇形妖怪将它那小小的瞳孔眯起，仰头长啸了一声，声音尖利似鬼哭。

　　张麟皱了皱眉，将那屏障一压，江水退一些，他便快速抽身，踏着水花极快的到了蛇形怪物眼前。

　　他挥手成剑，那怪物尚未反应过来便被人一剑穿了眼睛。

　　尖利的吼叫震的人耳朵发麻，张麟皱着眉拔出剑，却觉身后有什么东西袭来，只是他回头看了一眼便已经来不及躲开。

　　那是这个蛇形怪物的腰腹，竟然直直拍到了脸上，可见这蛇形妖怪的柔韧性居然能成这般。

　　背部被庞然大物重力打击一下，张麟吐出一口血来，躲不开来便被这东西扫开，自半空中极坠而下，他以为自己会直直摔下去，坠落的感觉并不好，于是他闭上眼睛等待落地的实感。

　　却不想被人接了个正着。

　　他被人捞着落地，那人轻功极好，落地竟然没有丝毫颠簸。

　　张麟睁开眼看见了自家大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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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蛇没了一只眼睛，便用另一只眼睛恶狠狠的盯着他们，张麟自知不是对手，也没心思计较被人抱着会显得丢人这事，只以一种命令的口吻说：“走！”

　　偏偏这死脑筋大徒弟居然看也不看他一眼，回身将他轻放在一旁道了声：“它伤了师尊。”

　　张麟：？

　　他从未见过少年那样的神色，决绝狠厉，像一个嗜血的魔物。

　　下一刻他那不经意的猜想却被少年一一印证了。

　　魔气冲天间，少年身在其中，回头遥遥看了他一眼，对上他呆愣的神色便是一笑，邪气更甚。

　　那是一场毫无疑问的屠杀。残忍的刺杀方式让张麟险些吐出来。直到那蛇形妖怪的头颅跌进水中，溅起一大片深红色的水花时，他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残忍弑杀、黑雾云绕的魔物是他教了十多年的徒弟。

　　他愣愣的目睹了一切，也看到了那魔息云绕的魔物在轻松杀掉妖物时缓缓向他走过来，面色沉静，毫不慌张。

　　好像身份败露许他来说并无多少影响。

　　黑衣的少年周身魔息环绕，身上是腥臭的血味。他微微弯下身子一脸笑意的看着还没缓过神的人：“师尊，你看啊，我杀了它。”

　　张麟这才使劲皱了皱眉，棕色的瞳孔里是难以置信和微不可察的恐惧：“你……是谁？”

　　少年收敛了魔息，不解的歪歪脑袋，“师尊不认识木云了么？”

　　张麟只觉得十多年的相处他似乎从未看透过这个人，如今现在他眼前的，才是真正的木云，而从前那个，不过是这么多年这个人兴致来了伪装的一个假象而已。

　　他猛的起身召出剑想要一剑刺过去，却见那少年对着他，一点也不躲。他反而下不去手了。

　　剑尖在距脖颈几寸处停下，张麟一手持剑一手按着心口处，寒声说：“滚。”

　　那少年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一样，眨了眨眼睛，一脸心碎的看着面前嘴角带血的人：“师尊，您受伤了，云儿抱着你回去好不好？”

　　张麟眉头紧锁，敌意阵阵：“你隐藏在宗门这么多年，究竟想做什么？”

　　那少年突然落下泪来，伸手便捏着锋利的剑拉向自己的脖颈：“原来师尊当真不愿信我……那便动手杀了我，这世间也少了这么一个人不人魔不魔的东西。”

　　张麟下不去手了。他收了剑，气血上涌，被面前这个魔物接在了怀中。他听见魔物说：“师尊，徒儿没有骗你。”

　　后来，张麟瞒着其他9位宗主，将木云留在了宗门之中。只因为他说：自己不该留在这世间，爹爹是个魔物，不要他；娘是个人族，最是痛恨魔物，也不要他。如今，师尊也不要他了。

　　张麟微微垂了眼，听不下去了。他若是这般说，倒像是他张麟做了恶人。

　　他发誓但凡这个人再做出一点不利于宗门的举动来，张麟觉不姑息，偏偏木云自此乖的很，一点错处也挑不出，甚至连秋水做的兔子肉也不肯碰。

　　他渐渐放下警惕来。有一日，他在竹林中静修，秋水找过来，红着一张脸对他说：“师尊，我想下山去了。”

　　张麟皱眉问她“为何？”

　　她抬眼看着他，眼神是一贯的温柔，“师尊，我大逆不道，我……喜欢您。”

　　张麟原地愣住了，他反应了很久才反应过来，秋水居然……喜欢他？

　　既然如此，那他什么也阻止不了什么了。秋水紧紧盯着师尊看，也没看出师尊对她有一丝一毫除却师徒情意的任何出格感情，于是她装作释然的笑了笑，转身就此下了山。

　　从那以后，张麟只有一个徒弟了。只不过张麟很快就发觉到，这个徒弟乖的太过分了。就像是刻意装出来给他看的一样。

　　可惜彼时他已经不想再计较这些事了。总归木云的母亲还是人类，再怎么也不能祸乱了人间。

　　到最后，他也确实没霍乱人间。只是当魔界魔尊出世提了条件时，木云毫不犹豫的将他送了出去。

　　魔尊抓着他的咽喉得意的笑了：“哟，瞧瞧咱们仙师养了个什么样的白眼狼？”

　　“本尊不过是一句玩笑话，他就真的将养了他这么些年的亲爱的师尊拱手送人了啊？你说这样一个人，该不该杀？哈哈哈……”

　　魔尊神色阴郁又疯狂，掐着他的手指收紧，痛快的笑了起来：“仙师不记得我，我可是记得仙师。”这么些年他每日每夜都记得那个蛟龙山决绝的身影。

　　“您狠心将我丢在蛟龙之口，怎么如今反倒心软了？”那魔尊深红色的眸子微动：“仙师，你不该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