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九门（1）

长沙，秋。

这是我到长沙的第一年。

我是哪儿的人，从前有哪些亲人朋友全部都不记得了。

荒郊野岭里醒过来的时候，脑子一片空白。

只记得自己叫沈嗣。

没有过去，也不知道有没有未来。

凭着下意识的找草药的本事换了些银钱，在长沙城里定居了下来。

一年了，什么也没想起来。

也不知这失忆对我来说究竟是好是坏。

写到这里，沈嗣叹了一口气，合上了有点厚度的笔记。

喉咙里冒出来一点痒意，让他克制不住地开始咳嗽。

“咳咳！”

捂着嘴巴咳嗽了好几下，这才好过了一些。

“师傅快喝些热水。”十三四岁的小童不放心身体病弱的师傅，来房里查看的时候就看到了沈嗣捂着嘴咳嗽的场面。

连忙提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水送到沈嗣的手边。

“是阿奇啊。”沈嗣眉眼温和地看着他的小弟子，双手把茶杯捧在手里。

热水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瓷杯，一直传递到手心，这才让冰冷的手带上点温度。

骨节分明的手指如玉，指尖带着点水粉色，黑色的茶杯在这样一双手里反而衬托得这双手愈发白皙了。

低下头，沈嗣吹了吹热水，白色的雾气袅袅，朦胧了眉眼。

阿奇一边絮叨着一边找了已经凉了的手炉出来，“师傅总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秋日的夜凉，何况师傅身体本就不好，怎么穿的这么单薄坐在桌前写字呢？”

“手炉凉了您也不知道唤我一声，就这么硬生生扛着！”

年轻的小童脸上还带着一点肉，可就已经在管教比他还大的大人了。

这种亲昵的姿态不免让人感到好笑，又有些暖心。

沈嗣无奈地弯了弯眉眼，为自己辩解。

“这不是夜已深了，我忧心你已经睡了，不好打扰你嘛。”

“哪里就称得上打扰呢？”阿奇把喝完的茶杯重新放到桌上，把自己准备好的热乎乎的手炉塞到沈嗣手里。

“若不是师傅，我恐怕早就病死在哪个街头巷尾了，如今为师傅跑跑腿，卖卖力气，又有什么关系呢？”

阿奇是沈嗣来到长沙城后捡到的。

那时候的阿奇病的快要死了，家中无亲友，黑心的主家又不支给他工钱，没有钱看大夫，就只能硬生生熬着。

烧的满脸通红的阿奇就只能照着在药铺看到的草药模样去山上用手挖草药。

同样来挖草药的沈嗣见到他的时候，阿奇嘴里嚼着带着泥巴的野菜，看起来可怜极了。

就这样被心一软的沈嗣带回了家。

无以为报，病好了的阿奇原本打算给沈嗣当个不要钱的仆人。

可沈嗣不忍心，就让阿奇拜他为师，把认草药治病的本事教给阿奇。

“都说一个徒弟半个儿，师傅使唤儿子又有什么麻烦不麻烦一说的？”阿奇冲着沈嗣笑，露出了一口的白牙。

看得沈嗣好笑地摇摇头，实在是拿他没办法，“你呀。”

“师傅这就去睡了，你也快去睡吧。”

左右日记也写好了，早些休息也无事。

沈嗣坐到床边，脱了外衫，就催促阿奇赶紧回去休息。

“徒儿这就回了。”阿奇把沈嗣的外衫放好，再检查了一下窗户有没有关好，这才离开。

小管家公，沈嗣在心里默默念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