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

天气暗沉又阴冷，对于一个黄昏赶路的人来说，黑夜如同女妖的魔爪，在死气沉沉的约克郡的秋夜。约翰被汗水湿透的衬衫已经被冷风吹干，黏糊糊地粘在身上。明明在流汗，身体却打着一个又一个的冷战。

对一个刚取得行医执照的，毫无背景的年轻医生来说，哈利大街的一间明亮宽敞的诊所就如同海市蜃楼，在伦敦苦苦奔波了一个月，唯一的收获只有两双磨破底的旧皮鞋。连鞋匠也拒绝修补，这双鞋此刻仍套在他的脚上，约翰几乎感觉自己只穿了袜子在泥泞中行走。

他辛苦取得的学位没有带来预想中的光明前途，约翰内心的焦灼感与日俱增。一份工作，只要一份工作，最偏僻的小诊所也好，他在伦敦的污水沟中几乎要遗忘了自己的存在。一个普通的，成绩优异的医学院毕业生，却无法得到一个最低微的职业。

小斯坦福很同情他的处境，虽然他也无法提供一个职位，但是却为他提供了一条新的出路。

“家庭医生？”约翰不无失望，他能做最精密的手术，这份职业却只需要他分发糖浆，为哭闹的婴儿看看喉咙。可是现实容不得他选择，约翰一口气喝尽肮脏的玻璃杯中仅剩的几口苦啤酒，“好，我愿意。”

这就是为什么他现在在已经漆黑一片的乡村道路上跌跌撞撞，饿的眼冒金星。等等，等等，不是他的幻觉，眼前确实出现了灯光。约翰精神一振，疲乏的腿突然又灌进了力量，紧走了几步，冷风中，他低声温习他的雇主高贵的头衔，“福尔摩斯公爵······”

是斯坦福先生（小斯坦福的父亲）向福尔摩斯公爵的管家推荐了他，约翰非常感激这位先生，否则他如今会与那些粗俗无知的流浪汉们一样，流落街头，没有半点差别。

他又在风中走了一个钟头，终于走到那巨大，如同潜伏在黑暗中的怪兽的庄园前，约翰用冻僵的手僵硬地拉了拉铃，心里祈祷着有人听得见。

他得到的是比想象中热情得多的欢迎。

他被引入一间温暖的客厅，壁炉中的火燃得正欢，约翰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他在火旁伸展着僵硬的手，心里默默地渴望喝上一杯热茶。

“我想，你一定就是华生医生。”约翰被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来。门悄声无息地被打开了，说话的青年的手正放在门把手上。剪裁良好的黑礼服一丝不苟，但目光温和，甚至是友好的。约翰有些僵硬地收回手迎上去，“福尔摩斯公爵······”他有些迟疑，不确定自己这样是否失礼。青年微微一笑，走进房间，转过身上下打量他，看到约翰沾满泥土的旧鞋子，还有地毯上的几个泥鞋印，约翰脸红了，“很抱歉，很抱歉，我会弄干净······”青年不以为意地摆摆手，“福尔摩斯公爵是我父亲。”约翰楞了一会，才发现自己的错误，眼前的青年比自己大不了几岁，“抱歉，福尔摩斯勋爵。”青年微微一笑，“我让人带你去房间。”出门前又看了他一眼，“晚安，医生。”

约翰在自己的房间里发现了热茶和面包，他匆匆填饱了自己的肚子，换上自己的睡衣。终于，他倒在柔软的床上，几乎是立刻，他沉入了黑暗的深渊。

半夜，约翰做了一个梦，他在梦里漂浮，愉悦又光滑，有什么东西在托着他飞翔，他的灵魂欣然又快活，朦朦胧胧地，他听见了小提琴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