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落定

刘知山进来时，舟舟刚好合笔。

信封上中日两种字体龙飞凤舞，相得益彰。

“这么多年了，你的字倒是一如既往的好看。”

尘埃落定，刘知山终于不用被夹在中间做那个两头担心的传话者，内心也是感慨万千。

“这是你要的制剂，L-7，比起初代，它的细胞活性更高，但也只是达到了百分之四十一而已，比不上你本尊。”

L系列是以林舟舟的血样标本为基础研发出的制剂，尽量保持了细胞活性，在小鼠实验中有着不错的促细胞再生效果，临床效果还在进一步观察中。

舟舟准备用它搭配中药治疗芥川的肺病。

刘知山在对面落座，这两天为小丫头到处跑，今日终于得闲坐下来好好喝口茶。

“上好的普洱呢，专门为师兄点的，”女孩极有眼色地斟了一杯，“谢谢师兄为我奔波多日，不论从前还是现在。”

刘知山轻轻哼了一声，要么说这丫头会办事呢。

“给你订了两点的飞机，好好回去道个别吧，怎么说也是在国内的最后一个中秋了。”

“师兄的嘱咐我肯定记在心上。”舟舟点头如捣蒜，就差把“我很乖，快放我走”几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女大不中留，刘知山暗自郁闷。

“另一包是师父给你的份子钱，他老人家年纪大了，唯恐日后你结婚没法去到现场，所以早早就把祝福给备好了。”

他还记得许一平拉开抽屉，三个红包工工整整躺在一起，谁都没想到最先结婚的居然是最小的弟子。

临行前，年过半百的教授思索再三还是提笔添上“太宰治”三字，一笔一划势如破竹。

时代更迭不息，年轻人也总会走出属于自己的道路，再用老一辈的想法去限制颇有些倚老卖老之嫌。罢了罢了，既然是自己最骄傲的小弟子，她的眼光和选择就不会错。

拆开档案袋，映入眼帘的便是苍劲有力的“赠祝爱徒林舟舟、太宰治新婚大喜”几个大字。

老师……女孩放柔了目光，总会有人翻身越岭平天堑，只是为了在乎的人撑起一片天。

她如此，太宰如此，老师和师兄亦如此。

“我可是要到现场亲眼盯盯那小子靠不靠谱的，到时候别忘了给我发请柬。”

刘知山喝完最后一盏茶，将两盒月饼和档案袋一并交给女孩。

“走吧，这信一会我替你寄，车在外面，再晚就不赶趟了。”

“这是学校发的月饼，年年被人说甜腻，却因为印了校徽身价昂贵，拿回去送人刚刚好，”青年眨眨眼，“给长辈有面儿呢。”

“这盒是羊角巷那家老字号的，生意火爆，一天限量三百盒，早上天不亮就开始排队了，你留着自己吃。”

“掀开盒小心点，我怕香飘十里到最后你一口没尝着。”

“知道了，师父就放心交给我吧，虽然不是他最喜欢的弟子，又没什么出色的能力，但好歹也屁颠屁颠地跟了这么多年，不至于让他老人家龙颜震怒。”

“别嫌师兄唠叨，以后你也听不到了。”

“好了好了哭什么，又不是以后见不到了，师兄逗你玩呢。”

刘知山关好车门，冲司机挥挥手。

“师傅，这可是我们最宝贝的弟子，一定要平安送到机场啊！”

一骑绝尘。

刘知山看着远去的计程车，脑海里突然蹦出这么个词来。

可惜他们的贵妃不愿在原地等着荔枝来，而是主动出击追求幸福。

也好，他释然地笑了，坐以待毙只会魂断马嵬坡，或许只有自己走出的路才是最好的。

回到茶馆，刘知山按了按因饥饿而有些疼痛的胃，但此时正值饭点，餐厅人满为患，恐怕要等上一段时间才有食物祭入五脏府。

未处理的事务堆积如山，等不起他这一顿饭。青年叹口气，拿起放在桌上的信，准备继续向下一个地点奔波。

却有服务员端上一碗面。

“先生您的面，刚刚那位女士嘱咐等您回来了就上，我们一直在火上煨着不敢怠慢。”

小火慢熬的羊肉汤鲜嫩细腻，一把葱花如雪中绿叶让人食欲大增；二宽规格的面条爽滑劲道，更辅有萝卜丁、腊八蒜等爽口小菜。

简简单单一碗面，却因为当事人的别有用心而在这个寒意渐深、充满瑟瑟离别的中秋里，拥有了抚慰人心的温暖力量。

热气氤氲，刘知山一口糖蒜一口面，五脏六腑都被熨得服服帖帖。

再出门时，落叶从头顶打卷儿而过，寒风已然不能侵袭他半分。

臭丫头……你这样弄得师兄也想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