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邓佳鑫忍着想要捏碎的冲动，淡如古井的声音出现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谁让你送这个的？”

　　不是为什么送，而是谁让的。

　　左航没察觉到邓佳鑫的不对劲，努力挺直腰版提高音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心虚：“我……我自己送的。”

　　“谁让的。”邓佳鑫声音阴沉，情绪却平静了下来，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鬼选。

　　左航被邓佳鑫吓得一哆嗦，半张脸都缩到了斗篷里，小声道：“是……孟婆让的，他说这个在人界是感谢恩人最有诚意的……东西。”

　　他就知道给左航出谋划策的是孟婆那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短短几天，第一无常第二次感觉到了心累。

　　“虽然不是我选的，但是，那也是我好不容易才强……做好的，”左航觉得丢了脸，索性破罐子破摔，强壮强硬地看着邓佳鑫，大有一副“你敢嫌弃一个试试？“的意思。

　　轻叹一口气，邓佳鑫将戒指收进空间，主要是他怕他再不收某个小死神就要掉眼泪，那可就不好办了。

　　左航弯眼“嘿嘿”笑了两声，其实他更想邓佳鑫带上，不过收了也挺好，最起码邓佳鑫接受他的道歉了，欧耶！

　　见左航不说话，邓佳鑫以为他要走了，就拿起了之前看的书。

　　五分钟后…………

　　“你在做什么？”邓佳鑫冷眼看着某个在自己书架上翻找的小死神。

　　“你在看书，我也要看。”

　　“………你还有事？”

　　“没了啊！”

　　“……那为何不走？”

　　左航转头，大大的眼睛里全是疑惑：“为什么没事就要走啊？”

　　“…………那你待在这做什么？”

　　“待着啊！”

　　“…………”要不是鬼不用呼吸，邓佳鑫都得一口气憋死在那儿。

　　待着就待着吧，当他不存在就好。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左航根本老实不了几分钟，又是想喝又是想吃的，邓佳鑫到最后都麻木了。

　　傍晚，死神殿来鬼接左航回去，左航蹦蹦跳跳地跟着来鬼，走之前还留了一句：“今天很开心，我明天再来！”

　　以为终于结束的邓佳鑫：“…………”

　　左航说明天来就明天来，每个明天都来，娄浔一有什么不耐烦的苗头左航就一脸委屈的看着他，无法，邓佳鑫只能认命带着。

　　于是六界就出了一对无常和死神的特殊组合，两只鬼一会儿西方逛逛，一会儿东方逛逛，偶尔还会化身人类在人界游玩（左航要的），要不就在邓佳鑫的书房看书，但也挺自在。

　　有邓佳鑫在，左航的业绩完成的很顺利。

　　“航航子，这是最后一个了吧？”孟婆手拿着一朵彼岸花轻轻抚摸着，笑道。

　　“对啊，”左航将盖过章的序号牌展示给孟婆，“我今年的任务已经完成，可以和夹心一起去玩了！”

　　这才一个月的时间就完成了任务，多亏了夹心，他带夹心去吃好吃的！

　　都叫的这么亲热了。孟婆笑了笑：“航航子这段时间和邓佳鑫相处的怎么样啊？”

　　“很好啊，特别开心！”不知为何，左航特别喜欢和邓佳鑫待在一起，哪怕是看他不喜欢的书也很开心。

　　“那你觉得……邓佳鑫怎么样？”孟婆像只引诱猎物一步步掉进陷阱的猎人。

        “特别好啊！”

　　“哦？具体呢？”

　　左航完全没注意到孟婆此话的深意，道：“实力强、有耐心、还很温柔，他好像什么都会，他…………”

　　“对你呢？”

　　“啊？”

　　奈何桥其实并不是一个适合说话的地方，来自各个人界的灵魂络绎不绝，时不时还会听到无常和死神彼此讽刺的声音。

　　“怎么都得勤奋一点，隔壁死神都要赶上我的一半了。”

　　“兄弟，不用你帮我，我又不是无常，非得两个一起才能工作。”

　　看似说给同伴的话实则是说给对面听的话时时刻刻都在发生，左航每次都会停下来听一会儿，这次注意力却根本不在这上。

　　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可左航潜意识里觉得孟婆并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而自己心里的答案一时也复杂的他自己都理解不了。

　　左航没有说话。

　　彼岸花在孟婆的抚摸下愈加鲜艳，孟婆没有继续追问，反倒是看向了忘川河。

　　忘川河在冥界的一端，从虚无中来，最终也流向虚无。河这岸是冥界，亡灵所居之地，河对岸是新生，而偌大的忘川河上连接两岸的只有面前的这座奈何桥。

　　而奈何桥下是滚滚不息的忘川水和神色痛苦的灵魂。

　　“一些人类想要和爱人永生永世的在一起，所以自愿入忘川以求下辈子彼此还能在一起，你看，他们的手还紧紧牵在一起。”

　　人间有很多美好故事，爱人想要下辈子还在一起，死后就会手牵手过奈何桥，而现实是这只会让他们降生在同一个母体，若想要以爱人的身份永生永世在一起，则必须经过忘川河的洗礼。

　　忘川水对相爱的人来说就是岩浆、硫磺，却仍然有很多人类前仆后继，他们牵着伴侣的手，带着对彼此的爱意和对下一辈子的期待踏入忘川，水流冲击在他们身上，仿佛刀割火烧，他们的灵魂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变得透明，手却仍然紧紧握着。

　　左航不懂孟婆想要说什么。

　　“航航，我打个比方，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邓佳鑫不在了，你怎么办？”

　　他们不死不灭，不会衰老，却会因为各种原因死去，最终活下来的寥寥无几。

　　左航有一瞬间的茫然，这一个月他们几乎每时每刻都黏在一起，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他不知道怎么回答，或者说他心里是拒绝回答的。

　　左航知道自己依赖邓佳鑫，可现在他发现他对邓佳鑫的依赖比他认为的还要重，他无法想象如果邓佳鑫真不在了他要怎么办，哪怕这只是个假设他也下意识想要回避。

　　孟婆像是没看到左航惨白的脸色一样，开始一步步接近猎物：“受不了对吗？为什么呢？他只是你一个朋友，你们才认识一个多月，这在你的一生里只是弹指一挥间而已，为什么你会有一种自己也活不下去了的感觉呢？”

　　是的，如果邓佳鑫不在了他一定会活不下去，左航不知道孟婆是怎么知道的，但他心底确实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