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意外

　　她的眸色跟李运德不一样。

　　柳眉下浅绿色的瞳孔如一汪清泉般清澈，眼里漾着一层浅浅的水雾，对方的模样清楚倒映在眼底。满含笑意注视人时，会有种温柔的错觉。

浓密的睫毛长而卷翘，眼角泛着点自然的潮红，右眼下缀着一颗浅褐色的小痣随着上翘的眼尾轻轻扬起，看起来有些妖媚。

是一双矛盾却又极美的眼睛，干净纯粹，又带点勾人的魅。

　　她眉眼一垂，遮住眼里得逞的笑意，粉唇勾起不紧不慢吐出两个字。

　　“成交。”

——

　　两人商量完事后已临近深夜。

　　如往常一般从酒吧后门出来后，便准备各自开车回家。

　 林路遥婉拒了李运德送她回家的邀请，转而去骑停在路边的黑色摩托车。

　　李运德开到她旁边降下车窗，探头打量她的车。

“遥遥啊，你骑车小心一点别像上次那样出事故了。”

林路遥笑着带好头盔，朝他点了点头。

　　“没事的德叔，上次就是个意外，您放心回去吧我会注意的。”

　　“行，那明天早上八点半我在总局门口等你。”

　　李运德摇上车窗，打开车灯又敲了敲车窗示意她先走。

　　林路遥比了个手势，熟练地启动车子蹿入铺满灯光的小路，身影也迅速消失。

　　——

　　深夜四下无人的马路上，高速行驶的黑色摩托如鬼魅一般疾驰在黑夜中，只留下一道残影。

　　马路两侧的路灯一盏接着一盏，昏黄的灯光不知疲倦地照亮前方行驶的道路。左侧是一座小山，右边是被白色栏杆围起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大海，远处的海水与黑夜相连望不到尽头。

　　路上无人，耳边尽是风呼啸而过的声音，凉风从单薄的衣衫中灌入让林路遥清醒了不少。

　　车开到一处需要拐弯的路口时，她缓缓降下速，前方却突然冲出一辆小车朝她迎面撞来！

她反应极快地调转车头向左边开去。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巨响，刺耳的声音在寂静无声的夜里回荡。那辆车速度未减依旧向前开去与她擦肩而过，她开到在一旁停下，猛地回头，还没看清楚那车便消失在夜色之中。她回过头没再停留，直接驱车离开。

——

　　到家后，林路遥将车停到车库内。她揉了下发酸的手腕，从后院往屋子走，脑海里还在重播刚才的事。

　　这样的事情，这个月来已经是第三次了。

前两周也是差不多这个时间，不同的路口，不同的车。唯一的相同之处就是突然冲出来，并且不管不顾地撞向她。

第一次她反应快及时刹了车，因为事发突然，她只当是意外并没有过多追究。可当这件事在上周六再一次重演时，就有点不对劲了。

　　如果说第一次可以是意外，第二次勉强算作是巧合，这第三次说没鬼她自己都不信。

　　刚刚那车开得又快又急，显然就是冲着她的命来的。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上周六也是在同样的路口，当时她没能及时避开，那车却没有直接撞上来，而是在即将撞上她时突然拐弯撞破护栏冲到了海里。

　　若是那时车子并未掉头的话，她肯定会受伤。

　　德叔调查后说车主是酒后违规驾驶，错把刹车当成油门踩，最后不慎撞破护栏冲进海里，因为不会游泳被海水淹死了。

这个解释听起来就很假。

尤其是后面尸体被打捞上来后，她还没来得及做点什么，对方的家属就来把尸体领走并在当天送去火化了。而那辆从海里打捞上来的车也已报废，只是一堆废铁。

　　她除了去做笔录时跟那几人打了个照面外，什么也没看到。

　　林路遥想得出神，以至于走到大门口都没发现里面亮着微弱的灯光。

打开门，入目不是熟悉的一片黑暗。

　　林路遥愣了几秒，揉了揉眼，眼尾的红愈发地深。反应过来后，她赶紧换好鞋轻轻关上门走进去。

洒满暖黄色灯光的一楼大厅空无一人。林路遥瞥了眼二楼，轻手轻脚地走到楼梯口边的鱼缸旁。她微微弯下腰，半边身子倚着墙，指尖一下一下点着墙面。

　　不多时，楼上传来下楼的声音。

　　林以安穿着刚换的家居服，拿着水杯从旁边经过。一人高的大鱼缸完美挡住了林路遥纤细的身躯。

她默不作声地看着林以安走向厨房，听见里面传来接水的声响，她从角落出来准备上楼。

　　“回来了？”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她刚抬起的脚生生卡在半空。

　　男人的声音很有磁性，语速不紧不慢带着笑。

　　啧，跑不掉了。

　　林路遥收回脚，动作缓慢地转身。她一脸平静的看向靠在厨房门框边唇角含笑的林以安，食指有些不自然的扫了下鼻头。

　　“什么时候回来的？”

林以安单手插着兜，厨房内投出的白皙灯光随着他的走动落到脸上，衬得他的眉眼愈发温柔儒雅。

　　林路遥移开眼，语调放软。

　　“刚回来没多久。”

　 林以安走到桌边放下手中的水杯。

　　“这么晚去哪儿了？吃了东西没有？”

　　“找锦瑟他们去了，吃了。”

　　林路遥悄悄扫了眼挂在他身后的时钟。

　　十一点二十二分。

　　嗯，还能再挣扎下。

　　“我有听你的话早点回家。要不是路上出事情耽搁了，不然我二十分之前绝对能进家门。”

　　林路遥直视着他，脸上一改往常写满了认真。

　　“出什么事了？”

　　林以安走近，敛起眉，将她全身上下都扫了一遍确认她没事。

“没什么事，就是一场很小很小的意外，连我的头发丝儿都没掉一根。”

　　林路遥无所谓地耸了下肩，淡黄瓷砖倒映出来两人的影子。

　　林以安垂眼看向她的帽顶，默了两秒后语气肯定道：

“你出去又没带人。”

　　大大的帽子把女孩儿整个脑袋都遮得严严实实，她微微低着头，看不见表情。

　　得，又忘了这一茬。

　　林路遥直接闭嘴，等着挨训。

　　见她耷拉着脑袋不说话，林以安轻叹一声，似是无可奈何。他抬手将林路遥一直紧扣的帽子摘下，将她耳边凌乱的头发理好，语重心长道：

　　“我说过，现在的暮都只是表面太平，你想出门可以，但必须有人跟着确保自己的安全。你要听话一点，哥哥没法时时都陪在你身边，知道吗？”

　　“这不是你老留我一个人在家里的理由。”

　　林路遥不满的反驳，像是在耍小孩子脾气。她默默后退半步，躲开了林以安的手。

　　“再说吧，我看心情要不要听你的话。”

　　林以安看了她半晌，鼻尖微动随后皱起眉肯定道：

　　“你又喝酒了。”

　　“跟德叔聊事情没喝多少。”

　　见被发现了，林路遥也不躲了，直接看着他老老实实承认。

林以安弯下腰，食指刮了下她的鼻尖。

　　“胃不好，酒要少喝。还有，知道你有分寸，但是下次喝酒之后不要骑摩托。”

　　“下次的事情下次再说。”

　　林路遥摆了下手转身就上楼，边走还边打哈欠。

　　“我先去洗澡了，跟他们疯了一晚上累死了。”

　　看着女孩儿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楼梯口，林以安轻叹一声，眼里却堆满了纵容的笑意。

　　“越来越管不住了。”

　　——

　　夜色沉寂，仔细看天边仍有星星点点的光。

　　林路遥洗完澡出来，习惯性的打开柜子，一盒香烟躺在里面。

　　她拿起，转身，推开边上的落地窗赤着脚走到小阳台的围栏边，手臂搭上去，指尖缓缓抽出一根，点火。

　　粉唇吐出一团又一团白色烟雾，被路过的风吹散。乌黑长发随着风在空中肆意飞舞，她看着远方的点点光亮，轻舒了口气，有点放松。

　　吹着风发了会儿呆隐约生出几分睡意，她把没抽完的烟掐了，转身回房。

　　——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林路遥总能看到远处一个鲜红的身影在拼命向她跑来。那人红裙飞扬面容模糊，而她身后不远处紧跟着数不清的白色光点。

　　没有声响，只有画面。

　　莫名的心慌让林路遥皱起眉，她想再看清楚一点，急切地朝那狂奔而来的身影跑去。

　　两道身影相互奔赴越靠越近，可就快看清那抹鲜红的轮廓时，原本安稳踩着的云朵中间破开一个大洞！她蓦地一脚踏空从高处坠落，失重感瞬间席卷全身！

　　林路遥奋力挥动四肢想抓住点什么，可掌心中流窜的只有无尽的空气。

　　随着“噗通”一声巨响，身体突然被流动的水紧密包围，她莫名坠入了水中。

　　水流湍急，不会游泳的她下意识用力挣扎，冰凉的水不断灌入耳口鼻导致她开始觉得呼吸不过来。脑海中各种零碎的画面在不停转换像是开了倍速的影片，难言的窒息感笼罩全身将她毫不留情的吞噬！

　　一片混乱拼凑在一起的画面是她口鼻忽地被人用力捂住，她害怕的拼命挣扎可是四肢却渐渐没了力气，眼皮越来越重，意识越来越模糊，她只能任由他人摆弄却无法发出一点声音，双眼缓缓紧闭，最后陷入一片黑暗。

　　——

　　林路遥猛地从床上坐起用力的大喘气，目光没有聚焦地落在某一处，指尖紧攥着衣领。过了片刻，她缓过神转头看向窗外。

有微弱的亮光从没掩实的窗帘缝隙中探出头来。

　　又梦到了，一些奇奇怪怪却又看不清轮廓的身影。

还有......十岁的那场绑架。

　　这四年来不管在哪儿，只要稍有松懈，这件事就会闯入她的梦中为非作歹。

　　果然，下次还是要喝点酒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