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弟,你是如何找到我们二人的?”
穆川与穆泽,蔡望津三人此时正藏在底楼与二楼的石洞交汇之处的左侧。
“因为每个人的习惯和气息是很难轻易改变,二哥投壶的倚杆还是当初那般偏左一点,先生是文人斗草自然是不如斗花。”
“九郎君好本事。”
“我们还是尽快离开此处。”
“人只怕是在上面两层。”
石洞中传出的脚步声,让三人屏气凝神,他们窥视石门旁的情形,看那昆仑奴左右各一,又有不少人在洞中巡逻,若是贸然出手只怕是不好对付。
恰在此刻,又有两人出现在石门之前,“请出示令牌。”
“好了,可以过去了。”
“吱呀”声中,石门开启又迅速合上,一切仿佛从未发生过。
穆川指了指不远处石洞中的蜡烛,又示意穆泽二人从这一侧石壁摸索过去。
三人分头行动,从左侧石洞绕道而行,在通往石门的必经之路上的分叉路口,借由石子灭了石洞中微弱的烛火,打晕了正欲前行的三人,取下了他们身上的腰牌。
一番动作之后,三人来到石门之前,守门的昆仑奴查验无误,打开了通往二楼的大门。
大门后原来是通天的石梯,石梯悠长绵延,几盏烛火因着洞中的风息,陡然间“噼啪”声烧得更旺盛,而石壁上的影子越发的拉长,人影歪斜看不透路的尽头在何处。
“嘟”
“方才有三个人打晕了我们,夺了我们的令牌!”
昆仑奴顿时慌作一团,“马上通知二楼的主事!”
“不必了,主人有令,让他们过去。”
“是。”
那人又掏出三张白玉令牌递给了受惊的三位宾客,“这是我家主人给三位的赔礼。”
“白玉令牌~”
“三位贵客可直接去往三层,那里有更精彩的游戏等着三位。”
那人敲了敲石壁的另一侧,一道石门霎时出现在三人面前,“贵客,请~”
三人不疑有他,入了那石门之内,甬道之内又恢复如初。
此时此刻穆川三人甫一踏出石门,就被一旁的声响吸引了。
“彩,彩,彩……”
“枭,枭,枭……”
“我们赢了!”
“赢了!”
“各位贵客,方才我等接到上峰命令,贵客之中混入了三位不速之客。还得劳烦各位出示令牌,让我等检查一二。”
为首那人并非昆仑奴,而是一个头戴面具的中年男子,只是那人左手手背上有一道极其醒目的疤痕。
那人逐渐靠近穆川三人,三人故作镇定接受盘查,却不想那人却直接将他们围了起来。
“就是他们,还不拿下!”
一时之间场面十分混乱,穆泽与穆川同那些昆仑奴大打出手,你来我往之间拳拳到肉,可是这昆仑奴好似不知疼痛,反观他们二人则越发势弱。
“哔咔”
穆川手肘触碰到石壁上,石壁上竟然又出现了一道石门,他跌落进了那道门中,还未来得及反应,门便已经合上了。
“九弟!九弟!”
穆泽见状试图想要敲开那扇门,却腹背受敌,他最终还是束手待擒。
“主事,方才主人传令下来……”
那位主事立刻示意昆仑奴松绑,又摆出另一副嘴脸,“实在是对不住,对不住,一场误会,一场误会。”
“主事好生不讲理,方才我们便说是误会,主事仍旧不依不饶,而今我九弟下落不明,却一句误会就揭过了。”
主事这才从怀中掏出两块白玉令牌,“是小的做事不周,小的将这两块白玉牌赠予两位,以作赔礼,还请两位笑纳。”
穆泽与蔡望津接过那白玉牌,心下却仍旧狐疑,“我们三人而今只剩下两人,只是两枚玉牌就打发我们了?”
那主事见二人有些恼怒,更是低眉顺眼,“两位实不相瞒,凭借此牌可去到我斋的三层,三层之上有两位所求之物,两位不妨去看看。”
“不知我九弟的下落?”
“方才我已派人去查探两位友人的所在……”
那主事话还未说完,已然有人飞奔而来,附在他耳边低语。
“您那位九郎君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他被我家姑娘救了,晚些时候必然会与两位会合。”
穆泽与蔡望津将信将疑地进入了直通三层的石门内,两人打量着手上的白玉令牌,只觉得这三层之上只怕更加不得安宁。
话说另一头,穆川从腰间掏出一个火折子,上下左右打量着这间石室,敲敲打打之间左侧的石门居然打开了。
他从石门缝隙中隐隐约约瞧见一抹杏仁黄色衣角,“姑娘,请留步!”
他跟着那抹倩影一路穿过好几间石室,曲曲弯弯之间只听得石室外鼓乐齐鸣,不似方才所处之地。
待他从最后一间石室出来之时,面前场景骤然使得他呆愣了片刻。
丝竹之声环绕,菩萨蛮玉足轻轻点地,银铃环绕,时而水袖婉若游龙,时而苍劲有力,蛾眉带笑,舞姿翩翩之间鸾回凤翥。
十二位菩萨蛮化为一体,一舞毕,一曲散,人未终了,拓枝舞已收势。
穆川见菩萨蛮中间那一抹杏仁黄,他想要穿过菩萨蛮们挤进去,却被人生生弹了出来。
“哟,哪里来得如此俊美的小郎君!”
“小郎君,我们舞不好看吗?”
不多时,歌扇舞衫之间十二位菩萨蛮变换舞阵,那女郎凭空消失在咫尺之间。
穆川急着团团转,却被菩萨蛮们困在了中间,脱困不得。
“还请各位姑娘们行个方便,我有要事寻那位女郎。”
“哟,小郎君,你可知道这是哪里?我们这儿哪来的什么女郎?”
“某实在是不知,还请赐教。”
“这是平康坊,可不是你家后院。”
“哈哈哈~”
“平康坊,平康坊!”
“我,我怎么来了这里……”
“哟哟哟,小郎君这是瞧不起我们小曲的姐妹们呢……”
穆川连连行礼致歉,“某并非此意。”
“哦?那小郎君是何意?”
“女子的高贵与否不在罗裙之下,不在身份之贵,而在心中。正如百善孝为先,论心不论迹,论迹不论心。”
菩萨蛮们哄堂大笑,“这小郎君瞧着是个老实的,这哄人的话倒是一套一套。”
穆川霎时面红耳赤,“某,某绝无此意……”
菩萨蛮们见他如此,便散了开来,各自涂脂抹粉。
一位身着松花黄色联珠宝相花纹曳地长裙,腰间系满整串铃铛,那菩萨蛮一边打理着秀发,一边用梳子调侃着穆川。
“小郎君不妨说说那女郎的样貌如何,你又如何知晓她是你所寻之人?”
“她戴着面具,我瞧不真切,可她身上的天鹿锦乃是瀚京城中的稀有之物。”
“天鹿锦?”
“可是那二十两黄金一匹的天鹿锦!”
一旁的另一位菩萨蛮忙不迭地上前询问,“那天鹿锦我可远远瞧见朱大人家公子抹额,你可说说有何神奇所在?”
“还得劳烦各位帮忙将屋子里的蜡烛熄灭。”
“呼~”
刹那间,原本亮堂的屋子里漆黑一片,唯有一处透出些莹莹光亮,穆川将那人紧紧抱在怀中。
“我终于找到你了,安然!”
“郎君莫不是认错了人,奴不过是误入此处。”
“不会错的,你手上的镯子是我亲手为你戴上的。你所用的蜜合香是我亲手所制。”
“物有相似,人有相同。”
“声音容貌会变,可习惯不会,你一紧张便会忍不住掐自己,这掌心都出血了,我为你涂药可好。”
“呼~呼~”
门不知何时被关上了,屋子里唯独只剩下他们二人。
“我……”
穆川仍旧抱着她不撒手,“你为何骗我去了别院,自从来了瀚京,你总是躲着我,不知在忙些什么。”
“我何时去了别院……”
这样的怀抱我真的可以贪恋吗?她也好想再多贪恋一次,伸出的双手在最后一刻终究还是停住了。
穆川听闻此言,欣喜若狂,喜上眉梢,“我便知道是你!”
陆安然摘下面具,抬眼望着眼前这人,这屋子,屋子里虽然黑,可是点点月光爬进来,又有天鹿锦作陪,不知此刻到底是谁迷了谁的眼。
烛光之下,穆川正小心翼翼地帮陆安然的掌心涂抹上玉露膏,陆安然瞧着他潜心思虑的样子,方才被生生压下去的那丝情愫又一次升起。
原来,心有山海,静而不争,藏而不露,志存高远,仰望星空方知自身渺小。
“你为何不问我,为何出现在此处?”
“你若是想说,必然会说与我听。你若是不想说,强求也是无用。”
“我……”
穆川抬头只望了陆安然一眼,立马起身不知从何处捣鼓来了一件云锦累珠披风,“你没察觉自己没一丝热气吗?快披上!”
他不由分说便将披风为陆安然披上,又从腰间左侧取出一个极小的香囊,从中取出一颗褐色的药丸,“先服下它。”
“好。”
他又从一侧的袖管之中掏出一个青花梅雀纹手炉,塞入陆安然手中,“早春时节寒气未散,你怕是自己也不曾察觉,你的唇色指色无一处不泛白,你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你让陆老爷陆夫人如何能不挂心。”
陆安然抬起眼眸静静地望着他,仿佛他才是他口中的陆老爷陆夫人,眼中硬生生急出了几分血色,“许久不曾来瀚京,琐事繁多,故而一时……”
话到嘴边不知为何便说不下去了,只是泪珠急着打转却也不曾滴落。
“对不住,对不住,我方才失礼了。”
穆川哪里再能忍着,更是在见到陆安然眼中含泪,忙得致歉。
“无碍的,你也是担心于我。只是双鱼令丢失,我一时失了分寸,想着来此处或许有所收获。”
“什么!”
穆川“噌”地从矮塌之上站起来,“双鱼令丢了!”
“对不住,对不住,我只是没想到,几日不见,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陆安然摇了摇头,“京中势力繁杂,陆家本就在风口浪尖上,多方势力都盯着我们,稍有行差踏错,只怕是尸骨无存。”
“是我不好,方才还那般责怪于你。”
陆安然扯了扯穆川的袖子,“你不知道其中路数,又怎么能怪你呢。何况我已经好多了。你又为何会出现在那里?”
“二哥不知何时同严尚书结识,他家那位考了科举三次都不成的郎君,夜里无端失了踪。我那时正在庆王府,便一同寻了过来。”
“庆王府?可曾见到我二妹妹。”
穆川面露难色,“她似乎变了个人一般。”
“为何这般说?”
“只觉得她与旧时相比,看似沉稳持重,看似贤惠大方,有时候却又觉得太过了。更像是谄媚讨好二哥。”
穆川瞧陆安然不言语,以为说错了什么,“我一时失言……”
“人总是会变得,想来,她在府中只怕也不是事事如意。”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但愿,二妹妹能多花些心思留住你此刻能留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