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耗

父亲曾指着天边安慰我说，闪电虽然看起来很近，但其实很远。只要在看到闪电后开始读秒，直到听见雷声，就可以按照秒数换算成英尺，一秒钟即为一千英尺。

那个懵懂的小女孩坐在窗前，仰望着翻滚的雷云，掰着手指默数。“一，二，三... ...”

轰隆！

“哇，闪电离我们三千英尺远耶！“她兴奋地回头，望向身后高大的身影。记忆中那个已经模糊得看不清轮廓的脸，似乎正温柔地笑着。他摸了摸女孩的头，说：

"所以以后不要害怕打雷了，好吗？"

“我早就不害怕打雷了！”等我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怒吼出声。

门外传来一阵良久的、熟悉的沉默。不知过了多久，我的耳边才再次出现声音：“好，你要保护好自己。”

我一怔，良久都缓不过神来，靠在紧锁的房门上，不知何时却已红了眼眶。

这天，父亲对我说的话，似乎都超过了近十年来我们之间的对话。他问我过得怎么样，在公司有没有被欺负，跟以前的同学还有没有联系。

他问我，为什么这么久都不回家？

如果不是这次突发疫情，我迫不得已来农村避灾，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回来了。可是现在我却陷入了更大的危机：虽然新闻这么说，但是我确信这却对不是变种疫情这么简单。

或许我也曾渴望父亲这样对我嘘寒问暖，但我也清楚地知道，这一切都是虚假的。我不知道打开门会发生什么，但是生物的本能让我对门外的一切感到与生俱来的恐惧。

可又这样僵持了一天一夜，我实在是熬不住了。

强烈的干渴姑且还可以忍受，两天不吃饭也饿不死；但是门外的人一天到晚到不眠不休的声音，却扰得我夜不能寐。

他似乎会故意在夜晚拔高声线，几乎是哀求着我放他进来，哀哀切切。而且他的话，更是一步步击溃着我的心理防线。

我本来就有神经衰弱的症状，这些声音吵得我几乎是一秒钟都合不上眼。

第二天，我拖着疲惫的身体，盯着浓重的黑眼圈，感觉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我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

如果继续等下去，我可能就连殊死一搏的力气都没有了。

可是，窗子上有铁栅栏，我不可能翻窗出去，门外又有个不人不鬼的怪物守着，我到底该怎么办？和外面的东西正面硬刚吗？

而就在我犹豫不决之际，窗外忽然传来了咚咚的敲打声。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疲惫的神经再次紧绷了起来，紧张地盯着紧闭的窗帘，不敢贸然探头去看。

那声音不依不饶，好像有人很急切地敲打窗户。为了保险起见，我将窗帘掀开一角，将手机摄像头伸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