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走到了试飞院大门口,邓放停下了脚步,江嘉禾也紧接着停下。
“我•”没等江嘉禾开口,邓放便开口了
“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
江嘉禾不知道自己从大门到宿舍楼这段路走了多久。
夜晚的阎良,秋风瑟瑟。她只穿了一件毛衣,没穿外套,风一吹,还怪冷的。
挂在自己白色布包上的工作牌突然掉了下来,她弯腰捡起,看着“中国飞行试验研究院”
几个字,苦涩地笑了一笑,“邓放,来到这里的时候我以为我终于能跟你说清楚了,但是造化弄人,我们还是要错过的…”
收起工作牌放进包里,她快步走向宿舍。
江嘉禾已经几日没看见邓放了。她不想见,也不想去面对这段在对方心里也许已经毫无地位的感情。她渐渐投入到工作中。
一日早晨,孙主任叫上她和赵宇,说要去给飞行部门飞机维修指导,带着他们去学习学习。
其实这个机会是轮不到她这个新人的,但那天聚餐结束后孙刚看见了她和邓放一起走回来的,心里暗自猜想,酒桌上的邓放只是抹不开面子,心里也许对这个新人还有好感,于是擅作主张带着她也一起去。他俩不成自己也不亏,要是成了,他身为江嘉禾的领导,以后也能沾光了。
邓放是在飞行部的维修部看见江嘉禾的。
她跟着孙主任和赵宇,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工服,区别于其他飞行员军绿色的便装,黑发干净利落地用抓夹盘着,手里拿着数据报表和一支笔,时不时弯下腰检查设备。
邓放一人不知望着她看了多久,他想她,这么多年一直想她,他压抑着对她的情感,他怨恨过当初她无缘无故的离开,甚至一度觉得她并非“不喜欢”自己,但他想不明白,这么多年,即使有误会,为什么她不主动跟自己说明。两个曾经相互温暖,救赎的人,如今却背道而驰,愈行愈远…
雷宇从邓放身后走过,“嘿!老邓!”他拍了拍邓放的肩膀“是不是看小江呢?”
邓放眼睛还是盯着前方工作的江嘉禾,没有开口说话。
“我说,你要是真对人家有意思,就去要个微信呗。我大学就听说了你那个高中白月光的事儿,我说你小子,不会还没放下那女的吧?”
邓放斜眼瞪了雷宇一眼。
“就是她。”
雷宇大吃一惊。“啊?你说你那个高中跟你分手的女朋友,就是江嘉禾?”
邓放没说话,抿着嘴唇点了点头。
“我算是看出来前几天饭局你小子为什么那副德行了,”雷宇手肘搭着邓放的肩膀,“敢情你是从来没有放下过她。”
“依我看,你得主动,昨天不是说了吗,她没男朋友,我看你努努力,你俩没准还能再续前缘呢.……”
邓放没理他,肩膀甩开了他的手臂,转弯离开了。
夜晚。
江嘉禾坐在床边,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水晶战斗机模型,机翼上被磕断了一个角。
那是邓放曾经送给她的,跟着她从大学到研究生,再到工作。
“你一定要试出最好的飞机!”记忆里那个明媚的少女对眼前的少年说。
“那我得开上江嘉禾造出的飞机才行!”
两人曾坐在天坛公园的绿树下,望着天空中
民航飞机匆匆而过留下的尾迹云,暗自许诺一定要完成自己的志向,成为对方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
打断江嘉禾思绪的又是电话铃声,是她妈
妈。
对于那个禁锢的重组家庭,江嘉禾不想去让它去占据自己生活的过多。和母亲简单寒暄几句后,母亲便将话题又引到了相亲结婚上。
母亲希望她在过年时能回北京,希望她和继父同事的儿子相亲。甚至埋怨她当初不知会家里一声,就独自跑去西安。
“西安才是我的家。”江嘉禾的眼眶红了。
她与母亲又争执了几句,无非是对继父的态度,对这个家的态度,再难听的,就是骂她不记得当初继父让她留在北京上学的恩情
“那是我自愿的吗?”
“大学不是我自己考的吗?研究生不是我自己考的吗?”
“妈,我累了,我工作一天了,我先休息了。”江嘉禾没等母亲说完,挂断了电话。
她没睡着,侧躺在床上,手里还握着那个小小的飞机模型,眼眶渐渐变红,泪水涌出眼尾,划过脸颊,打湿了她的头发。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第二天醒的时候,才发现前一晚没有设闹钟。
她急忙起床洗漱,拎着包匆匆赶往飞行部。
邓放也在,和孙主任还有赵宇站在一起。她打开实验室的门,“主任不好意思来晚了。”一抬头看见邓放也在,又低下了头。
这时,江嘉禾的手机铃声又响了,是她妈妈。
她急忙转过去挂掉电话。又转过头来慌张地看向孙主任和邓放。
“不好意思,主任,首席。”她又望向邓放。
邓放没有反应,点头示意了一下。他面对江嘉禾有很多疑问,他想关心她,但他也没有理由,他不会当着孙刚的面数落她,他怕她又被孙刚当枪使。
江嘉禾很快投入工作,邓放在一旁看,嘉禾觉得他的目光炙热,盯得她浑身不自在。
好不容易熬到吃饭时间,四人一同走去食堂。这时母亲的电话又打来了。
四人分别走到不同的窗口打饭。
江嘉禾没接母亲的电话,也没什么胃口,点了两个素菜,端着盘子来到了角落窗边的位置。
几人是分开坐的。
孙刚拉着赵宇坐到别的地方,他还想给江嘉禾和邓放创造机会。
邓放眼看着江嘉禾只点了两个素菜坐到角落,他没靠近她,而是选择了转角的座位——江嘉禾看不见他,但江嘉禾出来他却能看见。
江嘉禾的手机铃声又响了,她妈妈又打来了电话。
她看了一眼周围,确定邓放不在附近,于是接起了电话。
“喂,妈。我刚午休。”
母亲和她的谈话内容无非又是跟昨天一样的话题,她的情绪依旧平静。
但直到邓放的名字出现在母亲的口中,“邓放也在你工作单位吧…….”
“你俩还会在一起吗.你刘叔叔不会同意.”
江嘉禾的泪水几乎是瞬间夺眶而出的。
“您当初逼迫我们分手,现在我们长大了,只是在一起工作,您也不让吗?”
邓放听见江嘉禾口中“分手”两个字,心跳似乎停跳一拍,紧接着又开始加速,他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他紧张起来,他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之前无数次的逃避,那天晚上打断江嘉禾的开口,一瞬间都让他悔恨不已。
不知过了多久,江嘉禾挂断了电话,用纸巾抹干酸涩的泪水,整理好自己的情绪。端着没动几口的饭菜,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还没走到邓放面前,一位飞行员铿销有力地向邓放喊了一句“首席好!”
江嘉禾心里一惊,邓放一直坐在边上?
邓放向那位年轻的飞行员点头示意,而这时的江嘉禾却迫切地想离开,不想让邓放看见自己的不堪。
邓放站了起来,一把抓住了江嘉禾纤细的手臂,江嘉禾看向了他的手,“放手吧,邓放”
那是他们重逢以来,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我都听见了。”邓放红着眼眶看着江嘉禾,“嘉禾,跟我说清楚,好不好”
他几乎是恳求的语气。
“你先放手,这么多人看着呢…”
邓放回头注意到食堂里的飞行员都在注视他
——那位高高在上的首席,此刻却拉着这位小技术员的手不放。
他放开了江嘉禾的手,紧紧跟在她身后。
他此时此刻顾不上食堂里的人议论纷纷,他只想要一个真相,两人错过八年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