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放灯(七)

殷羡书很讨厌听到“卖灯”这两个字，尤其是在现在，他黑着脸不说话，只想找把匕首囊死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

可是方圆五里唯一一把匕首攥在师父手里，他只能不甘地盯着少年，想要用眼神吓退他，不要他买。

可很明显，少年会错了他的意——

“小爷我买！钱袋！还有玉都给你！”少年有意无意地瞄着殷羡书的脸色，怕他不清楚，又补充说，“我腰里系的那块——”

他胆怯地瞄了一眼殷羡书，却见他的脸越发地黑了，像是一只饥饿的野兽，想要扑起来把他咬成碎片。

“肯定是太少了，”少年有点蔫蔫的，委屈地小声嘀咕，“可是我全身上下只有这么点了钱啊，狮子大开口啊怎么？”

少年越想越难受，痛苦地闭上眼。

却听到一句痛快的“成交！”他不可思议地睁开眼一看，祝十三如获珍宝地捧着那块玉，灰白的眼睛里藏着星星。

他的眼睛里也藏着星星：“真的成交吗？”他不敢置信，她成交得那么干脆利落。只是……

一旁的殷羡书脸色不太好，恨不得把“敢买这个河灯小心我弄死你”写在脸上。

少年嘴角微微上扬，冲他露出一个挑衅的笑。正当他感觉自己胜券在握时，却被祝十三的下一句话噎到了，只听她慢悠悠道：

“不啊。”

她揉揉太阳穴，扭过脸看他。

“为什么？！”少年忍不住咆哮起来，“你刚刚明明说成交了啊？！你怎么能变卦！”

“我没有变卦啊小友。”

祝十三笑盈盈地把玉佩还给他，不紧不慢，淡然自若：“小友你有所不知，这只河灯是我乖徒狗蛋买的。”

“我没有决定卖与不卖的权利，如若小友真心想买这只河灯，应该去问问我乖徒——”

“你耍我？？？”少年尖叫出声，表情和殷羡书那天看到的那个家伙脸上的表情一模一样。

殷羡书：“……”

殷羡书一声不吭拉起她的手，想要带她走。

可是他忘了自家师父是个贪财的主——他拉不动她。

“我想要他的玉。”

祝十三眨巴着眼睛看着他，耐心补充道：“这块玉是郁孤价值连城的郁孤玉。”

“所以如果……”

“没有如果。”

殷羡书的声音带着怒意，少年紧抓机会：

“小爷我的玉价值连城！！！”

“真的是无价之宝！！！”

“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你不亏！！！”

“闭嘴。”殷羡书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满脸黑线。

“我不是小孩子了师父。”

他咬牙切齿。

“师父知道狗蛋不是小孩子啊。”祝十三轻笑着看他，眼底掠过一丝悲凉，“师父从不喜欢求人但是——”

她刻意咬重了后面的两个字，一脸严肃地看他：“这次不一般。师父求你，用河灯换玉。”

“为什么？”他红着眼质问，一手紧紧攥着。

“我只要一个换灯的理由。”

他有些窝火。

她笑意不减：“因为我快死了。”

“我想要一块这么大的玉……”她用手比划着，苦笑着顺下眼睛，声音轻轻的，“这算是师父的一个遗愿——”

“可是师父不会死。”

殷羡书眼里噙着眼泪。

“有师伯在，你就不会死。”

“人总会死的……”祝十三耐心地反驳他，脸上表情依旧。

“不会！”

殷羡书委屈地攥着河灯，泪眼朦胧。

“师父永远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