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一章64

  街道两旁的青石板被这场小雨冲洗得干净清冽，空气中浮着尘土的香味。这样一条老街，在繁华的都市静默了不知多久。

  一双崭新的运动鞋踏在覆着水膜的青石板上，踏中了雨点激起的涟漪，同时溅出了微小的水花，四散开来。

  他左手闲散地歪在裤缝上，右手的骨节附在漆黑的伞柄上，大大的红色耳机罩在他头上。他望向长街尽头，那里空无一物，但是他知道，十几年前，这里有一家"爱心福利院"，从这里走出了他的神。

  他走进一家店，刚买的风铃在雨中静着，簌簌的安神草被打湿，雨水与叶片摩擦出柔软又湿润的声音。

  店面很小，老板是个大女孩，她扬起头，被来人英俊的长相惊了一下："欢迎光临，你想纹什么样子的纹身呢？"

  牧四诚想起了来这里之前，他四处寻找那人的标记，却发现即使他在自己的生命中不可或缺，却从未真正地留下过什么。

  "随便什么地方都好，我想纹一个逆十字架。"女孩听出了他声线中的急切与卑微，却不多问，让他进了店。

  店内温暖又澄亮，水珠顺着黑伞的伞骨滑下，洇开一片水痕，女孩消过毒后，确认图样，着手在牧四诚侧腰上纹起来。

         雨好像停了，轻纱一样笼住老街，同样被包裹的水珠全都坠向了大地，街上的景物清晰可辨。

  牧四诚看着成品，还是比较满意的。

  他从内兜中取出一张纸，小心地展开："这个能做吗？"他又不放心道："我只要一模一样的。"

  女孩端详了一会儿，取走了纸。她在纸上涂涂改改，出示了成品。收四试看着别无二致的图案，伸出右手："这个要在拇指内侧。"

  漫长的等待中雨又下了起来，模糊了视线。在牧四诚视线死角，一辆车辗着石板停下，车内的人点上一支烟，面容隐在烟雾中。

  "好了。"女孩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笔锋凌厉的" king "点在青年的拇指内侧，若隐若现又模糊得看不真切，朦胧而卑微，透出一种讳莫如深，却又有一种难言的暧昧缱绻。

  牧四诚调了一下耳机，付钱之后走到门口撑伞离开。

  女孩话始终很少，她坐在图样桌前，找出了一个星期前的图样。

  两张纸片并排摆在桌上，一张平整干净，精心裁剪，一张折痕遍布，卷起了毛边。但两张纸上的字迹之凌厉如出一辙，一张" king "，一张" thief "。

  将入夜，雨还在蒙蒙地下着，牧四诚走向街口，却在转角处发现了一辆车。车门"咔嗒"一声，一个人走下车。白六撑开伞，淡着眸子看他。

  "你怎么在这？"牧四城不解地问。"接你回去，还有，生日快乐。"白六伸出右手，解开的袖扣中露出一截清瘦的腕骨，" thief "几个字母隐约可见。

  牧四诚向来觉得，白六不会愿意烙上任何人的标签，不会把住何其他人的生日记在心上，不会做任何多余的事。

  但没关系，他愿意，无言的，缄默的，却撞得头破血流都不肯放弃。他愿意把他的king 纹在盗贼最重要的手上，哪怕不会有任何回应。

  他没想到，白六也可以做到这个地步，为了他从神坛走下。他伸出手搭在了那只手上："好。"

  伞骨收敛，两枚刺青紧紧相贴，白国王载着他的盗贼离开了老街，车子隐在灯火辉煌的城市中，再觅无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