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清（下）

【脑子寄存处，架空】

　　3.

　　十二三岁啊，真正豆蔻年华的年纪。

　　我依偎在娘怀里，盯着腾腾的热气往上蔓延，消失在寒冬里。

　　落雪无声，偶尔间可以听见小川的嬉闹声在这空荡荡的将军府回荡。梅花摇曳，为将军府增添了几分肃穆。

　　“娘，爹还没有回来。”自爹出征，已三月有余。

　　娘握着我的手紧了紧，半晌没答话。我见这气氛不对，立马改口：“娘，喝杯热茶。”娘笑笑不语，温柔地摸了摸我的头。

　　杯中的茶叶上下翻滚，慢慢舒展。我尝了一口，满是苦涩。

　　每天，娘都会在将军府门口望上许久，从期待，再到失落。她的手冰凉，而我掌心温暖。不知道老天是不是专门和我作对，没过多久，就传来了爹的死讯。

　　爹死了，战死沙场。

　　火红的梅花摇曳，欲燃。一身傲骨，不肯向寒冬折服。

　　天愈加冷了。

　　娘的身子越来越差，整日卧倒在床上……

　　*

　　“你没事吧？”温裴小心翼翼问我。

　　我摇摇头，折下一节柳枝：“你说，为什么春天明明是万物生的季节，但还是有生命的逝去呢？”我的脸色苍白，喃喃低语。

　　温裴什么也没说，只是安静的陪我坐着。

　　真的，我以前从未觉得初春寒冷。不过好像，今年的春天来得格外迟……

　　4.

　　“阿姐，我想参军。”面前的少年不再调皮嬉闹，他非常严肃地看向我。

　　“不行！”我斩钉截铁的打断他，“难道你忘记爹是怎么死的了吗！”

　　小川依旧执着地说：“我一定会去。”

　　“小川，我知道你爱国心切。可我……”不想你和爹一样离开我和娘，我不想失去你。

　　小川认真的说：“阿姐，我知道。可我们难道就要贪生怕死了吗！我相信如果是让爹来做这个选择，他也会这么做。”

　　我哑口无言。

　　“阿姐，就让我再任性一次，等国泰民安时，我们定会再相聚。”

　　“好。”我说。也许可能真的是我错了吧……

　　起风了，叶凋零，化成泥土。

　　阿姐，待我回家，我一定会回来。

　　少年苍劲有力的声音似乎还回响在耳边，他像是在冲我微笑，那是一个充满幸福的微笑。

　　*

　　纸上的字力透纸背，娟秀飘逸，一看就是小川的字迹。我颤颤巍巍打开，手几乎没有了知觉。

　　［对不起，阿姐，我食言了。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也许已经不再这个世上了。是的，像爹一样的战死沙场。但是，我并不后悔。

　　我现在唯一牵挂的，就是你和娘，还有军队。战士们都很热血，拼了命地卫祖国。可是啊，敌暗我明，加上战局持久，战士们饿的饿，死的死，落了下风。

　　阿姐，好好照顾自己，还有娘。

　　阿姐，代我回家］

　　信到了这便没有了下文，泪水无声地跌下，纸上的字晕染开来，逐渐形成一个漩涡。

　　我怎么敢啊！怎么敢告诉娘。小川，这都是假的对不对！？要不了几天你就会回来，对不对！？

　　我生平没什么远大的志向，只要家人健康幸福就好，现在看来，连这也实现不了了。

　　爹死了，死在冬季，离立春只差几天。

　　小川死了，死在冬季，同爹一样。

　　娘死了，死在春暖花开，万物复苏的春季。

　　只剩我了，孤零零的我。我穿着素白的衣裳，沉默不语。大雪纷纷扬扬，掩盖住了将军府。

　　“你还有我。”这是一道温暖有力的声音，像是从旧时光传来。

　　我苦笑。是，我还有他，但愿他不要离开我了。我抬头，却见那梅开得旺盛。

　　尾

　　往事浮现，惆怅无比。仿佛那些事已经离我很远了。

　　我似乎走了很远的路来到这里。

　　我是谁？我茫然地问自己。在不知何时，我早已忘却了自己。我仿佛又看到死前的画面。一片冰天雪地里，一个单薄的身影向我奔来。

　　你快走，别管我了！我觉得身体越发的轻盈，像是马上会飘起来。

　　温裴，你快走！我冲他大喊，可他依旧执意冲过来。

　　接着，我就倒下了，鲜血喷溅了一地。我又想起了将军府的梅，似鲜血染成。

　　我迷茫地向前走，像走进一片迷雾，一片混沌。

　　我好像忘记了自己是谁，身处何处，我走进一片光亮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