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我与安乐在小湖船里同游，她今日来找我，我想我大概也是与她当了朋友。

张安去了长安处理事情，临走之时嘱托我能多去看望安乐。

安乐说，“景然，我现在在张安的身边越久，我便越害怕”

我知道她在害怕什么，“安乐，世界上没有一帆风顺的，总是要经历各种磨难后方才见真情，你如今也不必靠张安养活，所以你也不必害怕”

安乐点点头，表示知道，又和我聊了别的，“最近名茶馆不知怎么回事，每日都有许多人来砸场子”

我听着觉得怪，从前也没听过这种情况，“近日才开始的吗？”

安乐点头，“从我去那不久”

我与她正说着话，船突然与别的船相撞，我与安乐不慎掉入湖中。

我不会水，安乐也是，秋日的湖水冰冷刺骨，我与她都渐渐沉底。

后来听说是被赶到的宋修以和暮生救下的。

回家后我便开始发热，阿爹很生气，言一定要把撞我的那只船找到。

我病了好几日，宋修以会时常来看我，我不能走动，他便把外面发生的事说给我听。

那日他和暮生前往并不是巧合，有人特地找了他们俩，只留了纸条，说我可能会有危险。

我觉得暮生可能也是这样去的。

暮生跳湖救下了安乐，自己因为身子不好又在家中养病，张安远在长安竟然也知道了这件事，写信给安乐过两日就回来。

安乐因为早年经历身体也不大好，落水之后也一直生病，还好无忧阁有几个仆人可以照顾她。

我越发觉得整件事都是有人安排的。

名茶馆砸场子，撞船。

我与宋修以说了我的顾虑，“修以，或许是有人在故意的引诱我们，撞船事件觉不简单，那个人也许就是想让我们聚在一起”

宋修以点头，认同了我的说法，“现在我们都在一起，也只差一个张安，那个人或许就是想用安乐来把张安引回来”

张安确实快马加鞭再两日后赶了回来。

他先去无忧阁看了安乐，确认没事了之后又来看我。

我与他说了我之前的思考。

张安沉思了一会，“既是引我回来，也不该拿你们当诱饵”

宋修以说，“现在阿然和安乐暮生都生病出不了门，又是冲你来的，你可想好怎么办？”

张安说，“没有，只觉得兵来将挡 水来土掩，这件事情总不至于让我们慌了阵脚”

我说。“你照顾好安乐，保护好安乐之前的事情”

张安沉默的点点头。

此时阿爹来看我，说是有点眉目。

阿爹说，“前几日我着人去查了那只船，是租借来的，如今废弃在一处不起眼的岸边，问了原主人，那日是一个姓李的人家去借的船”

我说，“姓李的？真是少见”

阿爹说，“我派人去找了那户人家，已经人去楼空了，问了周边邻里，说是前两日就搬走了，说是要去桓城投靠亲戚”

张安说，“麻烦伯父了，此事因我而起，剩下的就交给我来处理吧，我定给景然一个交代”

张安回张府的时候只见张府严阵以待，父亲居坐高堂。

张安走近，恭敬行了礼，“阿爹”

张伯父说，“长安的事解决了？”

张安点点头，“解决了”

张伯父突然严肃，“张安，听说你在外面养了个女子”

张安不知父亲从何处知道的，沉默不说话。

张伯父继续说，“我本不想管这件事的，可是张安，那女子之前是青楼的人，你是知道的，你不仅知道，还把她赎了出来当外室来豢养，张安，青楼女子是什么样的人，千人骑万人睡的东西，你还敢养她，你是不是决心要满我一辈子”

张安跪了下来，“父亲，我知道此事是我的错，可是儿子实在不愿看到她在青楼里生存，此事都是儿子的错，父亲切莫责怪他人”

张伯父说，“张安，你还不知悔改，来人，上家法”

来了五六个壮丁，张安趴在凳子上，有两个壮丁拿着粗棍，三个壮丁护在身侧，张伯父一声令下便开始。

数不清打了多少大板，只见张安已经昏倒，张伯父才收手。

是张安的小厮来找的我，说如果我不去，张安可能就要被打死了。

只有我能救张安。

我让小厮去无忧阁找安乐，让安乐叫好郎中等着。

我披了个斗篷便出去了。

我到的时候张安已经昏迷了，我跪了下来给张安说情，“伯父，我只知道此事您不能原谅，可是张安现在已经昏迷了，也无法给您答案，我把张安带回去，好好劝说他，一定给您一个答复”

张伯父甩甩袖子走了，我知道他这是同意了。

我扶着张安走去无忧阁，天不测，竟下起了雨，我便只能加快脚步。

一步一踉跄，张安毕竟是男子，我又生着病，没两步张安和我便摔在地上，我们只能爬起来又继续走。

安乐在无忧阁门口接我们，看见我们这样她和小厮过来扶着我们进屋，郎中已经在等着了。

之后我也昏了过去。

等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第二天了，张安还在休息，安乐说我回来后就发了高烧。

我去看了张安，他正趴在床上，安乐问我发生什么事了。

我想了想，便说，“伯父知道这件事了”

安乐沉默了。

这件事情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张安离开安乐，可是张安不愿意。

后来宋修以也来了。

安乐在照顾张安，我和修以站在屋檐下看雨。

我说，“修以，伯父知道这件事了”

宋修以说，“伯父很生气吗”

我点头，“很生气，我为了能带走张安，和伯父保证一定能让张安解决这件事”

我缓了会又说，“可是修以，我不知道如何解决”

宋修以扶住了我，“阿然，这件事靠你我是解决不了了，由谁而起，只能由谁结束。”

张安醒了，我和宋修以进去看他。

张安对我歉疚的说，“景然，真是不好意思，没想到最后还是你救的我”

我说，“不必如此客气，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

张安说，“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阿爹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我猜一定是背后的那个人。

宋修以说，“你先把身子养好”

张安点了点头，“还是麻烦你们了”

宋修以把那封信拿了出来，“这是之前让我去救阿然的信，我把它带了过来”

我把信拆开，里面只有几个字“秋湖 夏景然 危险”

秋湖就是我之前去的地方，因为只有在秋天好看，所以大家都称呼为秋湖。

张安拿着信，“这个字有些眼熟”

听着这么说我也拿起来观察，“确实有点眼熟，我记得当时学堂有几个人的字体和这很像”

张安说，“那些人是为了给沈傲打掩护才练的一样的字”

张安反应过来，“沈傲？”

我点点头。“如果是沈傲的话，那或许就解释的通了”

之前丰收节我与张安羞辱了一番沈傲，而且沈家原本就对张家不满，明的斗不过，三番两次来暗的。

是沈傲找的人去名茶馆砸场子，也是沈傲找人撞船，让张安回来的信也是沈傲写的，恐怕伯父知道这件事也是沈傲的功劳。

张安气愤的说，“我原以为他能安分一点，没想到他竟在背后策划了这么多”

我说，“以沈傲的脑子不可能想到这么多”

张安说，“之前你不在，他纳了个小妾”

原来是小妾出的主意。

我说，“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想办法把他们逼出来”

此时此刻沈傲最想看的，应该就是伯父因为安乐把张安逐出家门了吧。

我们把这件事与张伯父说了，虽然伯父确实不满意安乐，但也想先解决沈傲这个麻烦。

我带张安回到张家的时候，张安和伯父争吵了一番，伯父还告诫全府就当没有张安这个儿子。

张安无处可去，只能去无忧阁。

张安与安乐失落的坐在门前的阶梯上，张安安慰安乐说，“安乐，就算我失去了一切也不会放弃你的”

安乐趴在张安肩头，“你放心吧，如今我在名茶馆当琴娘，我可以养活我们两个”

此刻沈傲带着人冲了进来。“沈傲，听说你因为这个女人不要张家了”

张安把安乐护在身后，“沈傲？你来做什么”

沈傲笑了起来，“我当然是来看你笑话的，当初你与夏景然一起来羞辱我，我可还记着呢，今日看你这落魄模样当然要来教训你一番”

沈傲继续说，“恐怕你还不知道吧，夏景然与这青楼女落水，名茶馆砸场子，她的身份，全都是我策划的，没想到你竟爱她如此深，如此情真意切，没关系，我自会让你们两个做个苦命鸳鸯”

沈傲来的目的，就是让张安死。

沈傲带来了很多，双拳难敌四手，还好在危机时刻宋修以赶到了。

场面有些扭转，沈傲见情形不对，自己又在混乱中拿出了弓弩，对准了张安，“去死吧”

一箭射出，直逼要害，在最后一刻是安乐挡在了张安身前，挡住了箭。

我也带着张伯父赶了过去，却只见到安乐倒在张安怀里，口吐鲜血。

伯父派人制止住了沈傲，我过去看着安乐。

安乐抚摸着张安的脸颊，“张安，其实一开始我接近你就是带着目的的，只是你对我太好了，在后来的日子里我变得越来越害怕，害怕你知道真相，害怕你厌弃我，如今我都和你说了，就什么都不怕了”

张安哭的崩溃，“没关系安乐，你一定会没事的，我这就带你去找郎中，你还要一直陪着我呢，安乐，就算你骗我也好，你骗我一辈子，我愿意一辈子都待在你身边，我是真心喜欢你”

安乐不似张安，只是笑着，“张安，是我对不住你，如果真的有下一世，那我便做个正经人家女孩，等着你来娶我”

安乐又看着我，“景然，我是真心把你当朋友，也谢谢你最近的照顾，这是我第一次与人做朋友，原来有朋友的感觉这么好”

直到最后时刻，安乐抬头看着天空，缓缓地说，“下雨了啊，明天是什么天气呢”

安乐闭上了眼，她永远都不知道答案了。

张安抱着安乐的尸体痛苦流涕，雨水冲刷着地上的血迹，张安的眼泪和雨水混合在一起，原来永失所爱便是成长第一步。

沈傲被压进了牢狱，只要有张家在一天，沈傲就永无出头之日。

沈家也在一夜之间蒸发。

张伯父独坐高堂，张安在下面恭敬的站着，“张安，这句话或许由我来说不适合，但还是，节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