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怒赤汋

“小槿……小槿……”

女孩的眉头紧皱着，彰显着她的格外不安，不停嚅动的嘴唇，杂乱无章地念着什么，金池靠近去听，只听见声声“不要”，眼角落下的泪被他捕捉，他轻轻为她拭去。

是还在怕他们吗？金池怔怔地望着她不安的面容。

“小槿，醒醒，我们快到了。”金池捏着她卷曲的小手，细细为她捋直，而后包裹在他大掌之间。

地面上传来巨物摩挲带动枯叶的沙沙声，金池并未抬头，只是依旧担忧地看着怀中的女孩。

“她怎么了？”

红色的残影尽头，人身赤汋敛着面容走近，血瞳沉沉，声音冷漠淡然。

金池摇摇头，皱眉：“应该是做噩梦了。”

赤汋低头去看金池怀中的人儿，薄唇紧抿，不知是想到什么，朝金池伸出手：“给我吧。”

金池一愣，拥在小雌性腰边的手微微一紧，竟是生出一分犹豫和防备。

二哥不喜她。

可触及到赤汋探寻的竖瞳时，金池还是松开锢制，将她交于赤汋。

人蛇辈高为尊，金池再不舍怀中的柔软，却也不能忤逆赤汋的要求。

雌性刚入怀，赤汋就将她在怀中颠了颠，像抱小孩子一般，只手箍住她的臀，将她的头靠放在肩头。他早就发觉了金池的目光，这让他心生一股怒意。

“还怕我会吃了她不可？”赤汋冰冷的眸子转向金池，问得不留情面。

金池也不露表情，沉默地对上赤汋略显暴躁的蛇瞳，实话实说：“二哥不喜欢小槿。”

“不喜欢，也是我的。”赤汋的声音打落金池后继的话语，双腿渐渐变幻成为蛇尾，抱着女孩往森林深处去。

金池跟在他身后，垂敛着眼眸，不见情绪。

耳边呼呼的风声以及打在脸上的冰凉冷意，让深陷梦魇的女孩终于缓释地睁开了眼。

眼前是不断倒退的棵棵巨树，还有长长呈“S”型飞速移动的赤红色蛇尾，苏槿媆心尖一颤，立马清醒过来。

她还看见不远处尾随的金色巨蟒。

就像是被人从泥沼中终于救起，胸口那沉闷的感觉一下子烟消云散，她心有余悸般环住赤汋的脖颈，哑着嗓音委屈地喊了一声：“二哥……”

赤汋蛇躯一顿，停下来，将她身子正了正，接着看见她闪着泪光的眼睛。

面容紧绷的人蛇，眼泪婆娑的少女。

“叫我什么？”赤汋沉声问。

“唔……二哥。”苏槿媆将头埋进他的脖间，温热的眼泪烫得赤汋不禁收拢了双臂。

“哭什么？”赤汋侧头只看见她的头顶，感受到了她的颤抖。

是源于哭泣的颤动。

金池从后边加速赶来，听见女孩细细的哭声，心疼得只想将她抱进自己怀中安慰。

“小槿……”

赤汋没看他，面容依旧是冰冷的。

但他却被那声弱弱的“二哥”喊得有些心躁，她看见他一定会害怕，可从没用这样的口吻叫过自己。

苏槿媆吸了吸鼻子，还是忍不住掉眼泪：“做噩梦了……”

赤汋的大掌拂过她的脑袋，当是安慰，他并不会哄人，更别说他现在身上带着火气，那团暴躁的怒火堆积在他的胸口，随时可以喷发。

而始作俑者金池还不知死活地上前，靠近。

金池担忧的神态就在眼前，赤汋感到一种久违的，不可控的情绪要冲出他的胸膛。

他本是不在意苏槿媆与其他人蛇的相处，可当他想要唤醒她时，金池防备的目光以及陈述的话让他彻底升起了心中的烈火。

他的不喜，不代表他连碰她的资格都没有！

赤汋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衅，他再不喜欢，也不会卑劣地去苛刻一个娇娇滴滴的人类雌性！

他对她所有的情绪，皆为了整个蛇群。

而连金池，一向懂得礼节稳重的他，也敢向自己显露出排斥之意。

赤汋眼底是快压抑不住的火焰，他缓缓直立起蛇躯，巨大的蛇身牵动高处的树叶纷纷掉落，像被绿色蝶海包围。

金池几乎第一时间嗅到危险，蛇瞳也跟着竖起，蛇身直立，与他相对而视。

“滚开。”赤汋的声音降到了冰点。

金池将垂在身侧的手攥起，起伏的胸膛反映出他并不如表面上的平静。

“二哥，别伤害她。”金池接近乞求地出声。

他知道赤汋为什么如此生气，可他依旧止不住内心的担忧。

赤汋是二哥，处处为他们着想，可他方才的自私举动，如同对待敌人的不信任，让赤汋发怒。

赤汋闻言，眸间又冷了一分，失控边缘徘徊的他，终是一个字都没说，抱着苏槿媆去往了森林更深处。

这次，金池止住脚步，没再追去。

琥珀般剔透晶莹的蛇瞳底下，逐渐布满晦色暗沉。

苏槿媆没有弄清楚状况，只知道金池和赤汋吵架了，听金池的话，赤汋像是会对她造成伤害，才让他这样担心。

梦中的场景再次袭来，她被赤汋抱着，一人一蛇一路无话。

真的会害她吗？

看着视野中渐渐消失的金色巨蟒，苏槿媆心中闪过一丝慌乱。

那个梦带给她的是一个明晃晃的警示，想到那被人类捉捕后他们悲惨的下场，她几乎是要崩溃地后悔和抵抗。

可面对排排武装轰炸都分毫不惧的人蛇，竟被一句用她来威胁的话，彻底放弃挣扎。

她不知道她对他们到底是什么情感，但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无论如何都不想要他们沦为人类研究奴役之物。

回神之际，苏槿媆被突然升高的恐惧感惊得死死扣住了赤汋的肩头。

那离她越来越远的地面，昭示着她此刻正被赤汋抱上了巨大古树。

“二哥……”苏槿媆慌张却又不敢动弹，那种脱离地面的陌生失衡，让她极度不安。

还没来得及继续胡想，她就已经触到了地面。

唉？

这是一个……树屋？

她被赤汋放在了树屋内的棕色地面上，那光滑冰凉的树芯地板中央还有圈圈象征岁月的淡黄年轮，树屋内只有一张木桌子，其余全是空地，空气中传来属于古树久远沉厚的幽香，闻着味，她一颗心似乎就感受到了莫名的安定。

她抬头去看站立在她眼前的人蛇，不解懵惑的眼神，透出独有的稚嫩与无知，像个初出尘世的精灵，以她不得知的方式，变相引诱着怒火中的人蛇。

装的……赤汋想起她露在白㳂眼前的伪面，心中阴沉地下了结论。

“二哥……不是，今天，你答应我出来玩吗……？”苏槿媆有些怕他，小心翼翼地问。

赤汋却不给予她回答，反倒是俯下身来朝她靠近，内心肆虐的因子正在促使他要做点儿什么残酷暴戾的举动。

苏槿媆被逼得想往后缩去，可下一秒，脖间传来一阵催命般桎梏，清澈含水的眸子不可思议地睁大，继而惶恐地抓住那只锁住她脖颈的手腕。

他要杀了她……他真的要杀她……

苏槿媆后悔极了，她不该因为一个梦就对赤汋放低戒备，他分明一直都不喜欢她的，她以为这次会不一样……她以为……梦里的，就会是真切的，是上天给她的预告……

可他真的要杀她……

身子骨已开始急剧地战栗，泪水从眼角挣扎着涌出，她发不出一个字，只有痛苦地残抗，红色缺氧的痕迹迅速爬满整张脸颊。

救她，谁来救救她……

她恐惧地将希望寄托在了其他人蛇的身上，双腿无力地在地面蹬蹭，就当她以为死亡开始降临之时，喉间的束缚消失，罪魁祸首的脸却突然朝她压了下来。

刚从缺氧的环境中脱离，苏槿媆又陷入另一个窒息的，更加难受的漫长过程里。

迷茫的眼睛藏着胆怯和深深黑雾般的无措，盯着对面屋壁上的黑色沟壑，抖索的指尖搭在他的肩头，只是一副欲加防御的姿态，却根本没有了一丝劲道。

赤汋从不知心里的暴躁还有被这样抚平的方式，亲吻带给他前所未有的钟迷，以至于可以让他得到一股神圣的净化，安抚他那些不停躁动、浑身炽红的暴怒因子。

鼻尖清幽安神的香气，女孩细细压抑的呜咽，终于换回他的理智和思绪。

颤抖着的，被他禁在怀里的，娇柔的小小身躯。

她脖间的深深红痕，是他施予她，是他残暴的象征。

赤汋垂下了眼眸，她从没和他如此近距离亲密过，可现如今亲身拥有一遭，才深刻体会到其他人蛇的渴求与爱慕，不是如他所想的荒谬，她眼泪婆娑娇软声音的模样，更不是他眼中简单的虚伪难堪。

是极度让他都无法抗拒的诱惑，是抚慰他所有枯涸贫瘠的玉流，施给他俯首称臣的资允。

将女孩的身体往后拉开些距离，赤汋直起身躯与她相视，她瑟缩着脑袋，像极了冬日里森湖旁冬眠的小甲龟。

盯着她好会儿，赤汋浮动的喉结，暗红的竖瞳，已经彻底将他的本性暴露。

“过来些。”他的声音又冷又哑，像是命令。

他分明可以再向前一些，却要让她主动靠近。

苏槿媆还能感觉到脖间的刺痛，溢出两声啜泣，还是哆哆嗦嗦地朝他那边挨近。

赤汋深邃的眼眸中看不见情绪，修长的指节微微弯曲，抬住了女孩凑来的脑袋。接着低下头，一种名叫“赤汋”的气息瞬间将苏槿媆侵袭。

他的从容不迫，他的势在必得，几乎算得上是霸道，一切都让女孩无从招架。

薄唇与刚经历摧折的细颈相处，她猛地抖动了一下身体。

“以后，不会了。”

一个轻轻的吻落在她的脖间红痕之上。

苏槿媆看着头顶的绿色藤条，眨眨眼，好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二哥？”枯哑的声音发着疑问。

赤汋忽然就不说话了，将脑袋埋入了她的项间，只剩躯体上下起伏。

苏槿媆不知他在想什么，赤汋自己也不知道。

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失控，又因她这般安舒。

雌性应该是麻烦的，人类应该是自私虚伪的。

她之前对老五的欺骗足以证明。

可他此刻却破天荒那样清醒地想为她开脱，想要为她的欺骗辩解，第一次有这般偏袒的意识和如此深刻的认知，她是他的伴侣，他要好好待她，对她有求必应，将她捧于掌心呵护。

他对她身上的一切适应得理所应当，本该是排斥的，莫不是意识间早已有了对她的觊觎？可她是人类，是他从始至终最讨厌的物种。

但身下这个安安静静的她，在安抚他的怒火之后，他就再也无法生出一丝排斥，甚至是开始重新思考起对于她的情感。在不待见她之时，他尚且不允她的离开，在此时此刻，赤汋的私心膨胀到了一个新的极点。

他是人蛇群中地位仅次于氿的存在，他可以将他对她的占有发挥到极致。

一人一蛇在静谧的环境中上下相拥，良久都没有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