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蛇历史

苏槿媆第二次来到杂物房洞内，白㳂已经在为她做第三件衣裳了，心不在焉地翻着架子上那些小玩意，不经意一回头，就看见身材健硕的他曲着背，认真仔细地拿着白骨针在那件已经是半成品的蛇蜕上穿插着，银白色透明丝线，在灯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

她调整好情绪，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兴冲冲地蹦到他身边，双手环住他的脖颈:“㳂～”

白㳂在她突然的动作下，身子却很稳，没有一丝晃动，他将蛇蜕和针线放在一边，一把揽过她的腰身，就将她放倒在自己的腿上。

“怎么了？”白㳂声音低哑，他的气息吐露在二人之间，炙热得快把苏槿媆灼伤。

“㳂，”苏槿媆有些喘不过气来，将手放下抵在他胸膛，轻轻将他往后推了推，“这里的东西，我能不能带回洞里啊？”

白㳂依旧沉浸在小雌性泛红的脸颊上，水灵灵，吹弹可破，他又侧头亲一口她的脸蛋，才慢慢回答道:“喜欢什么，拿去就是，不用和我说。”

苏槿媆也学着他的动作侧头亲了他一口，声音娇滴滴:“谢谢你，㳂～”

白㳂跟着了魔一样痴迷地看着她，目光里柔情似水，他伸出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就像观摩一件爱不释手的宝贝，指腹缓缓划过轮廓，来到她的下颚，只轻一挑，女孩的面容就离他更近一步。

“媆媆……你会离开我吗？”他不像平时那样急迫，眼中突然出现苏槿媆从未见过的暗沉，压低的话音让苏槿媆的心尖微微一颤，仿佛置身于无妄深渊。

“……㳂不相信我吗……”苏槿媆努力让自己镇定，眼中拂过一丝受伤，立马变得楚楚可怜，“我喜欢㳂，㳂也不相信我？”

一瞬之间，白㳂恍惚地从自己的思绪中脱离，看着她那双溢出晶莹的眼睛，懊恼从心中涌出，立马变得心疼无措。

是了，他怎么可以因为二哥他们的话就不分事实地去质疑她？让她委屈？她在这里没有亲人，只有自己，如果连他自己也不相信她，那谁还会对她好呢？

白㳂的吻落在苏槿媆的眼角，手指插入她的秀发，将她紧紧抱住:“对不起，对不起……媆媆，是我不好……媆媆，我爱你，我好爱你……”

苏槿媆五指颤抖，恐慌寒意从身体四处散发而来，爱她？他知道爱是什么吗？人蛇也会说爱？

苏槿媆第一次感觉到他的颤抖，那样剧烈，他抱着她，那样用力，像是一撒手，她就会消失。

“㳂……”

“媆媆，别说话，别说话……”

苏槿媆伸手抱住他的腰肢，白㳂身体的颤抖被她缓缓抚平，良久，他侧头埋在她的颈后，长久的，抱住她，似乎在感受这一刻，最真实的存在。

他的情绪与平常相比有些差异，这让苏槿媆起了些疑心，莫不是自己哪个方面没有表现好，白㳂看破了什么？但她感受着他格外紧实而温暖的臂膀，突然又觉得不是，也许真的如他所问，他只是怕她离开。

她心中有些不适，甚至生出微乎其微的愧疚，明明囚禁她的是他们，现在搞得好像她欺骗他感情一样，真是笑死人了，她逃走，也是他们活该，如果不是他们……自己根本不会被困在这不见阳光的地底，他们根本不知道对于她来说，家人意味着什么。

他们人蛇根本没有那种思亲的情感，也不会理解她。

如果白㳂肯放她走，她甚至会感谢他。

但现在不会了，他们摆明了态度不会放她离开，既然他们不放，那她就自己想办法。

“在想什么？”

白㳂的声音突然响在耳边，拉回了苏槿媆的神。

苏槿媆将头埋进他的怀中，挡住自己脸上的憎恶，乖乖地回答道:“在想……你们的历史……在没遇见㳂的时候，我的认知里面，是没有你们这样的物种的……”

“媆媆想知道？”

苏槿媆蹭了蹭，撒娇:“当然啦……我想我可以知道这些吧？”

白㳂“嗯”了一声，用手轻抚她的发，缓缓说道:“媆媆说的没错，作为我们的伴侣，媆媆的确应该知道这些。”

说完，白㳂目光看向前方，徐徐道来。

“远古时代，除了人类的代代演变，我们人蛇也相继出现，不过那时，经过一个跨时代的大物种灭亡，我们这类体型庞大的蛇类，已经所剩无几，人类最先衍生神智，所以他们站在了食物链顶端。”

“人类的祖先，骁勇善战，在发现我们这类族群之后，大范围绞杀，我们曾试图与他们交谈，和睦相处，可他们表面应下，背地里却想着将我们一族，一网打尽。”

“人类的贪婪，以及这个血的教训，让我们逐渐走向灭亡，也告诉我们，人蛇与人类是难以共处的。但，没有人类，我们也无法繁衍。”

苏槿媆心惊:“为什么？……你们人蛇，怎么可能打不过人类？”

白㳂轻轻一笑:“现在当然不成问题，不过远古时代，人类比我们进化得快，比我们聪明多了，纵使我们体型庞大，没有智慧，自然是逊色不少。否则……如今站在食物链顶端的，怎么可能是人类？”说完，还调戏地刮了刮苏槿媆的脸庞。

“至于繁衍问题，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人蛇从远古时代开始，就没有雌性。这导致我们人蛇天生就无法繁衍，注定被淘汰，灭亡。在我们还只有蛇身之时，我们有的族人，因为熬不过发情期，所以就俘虏了人类的雌性，那人类雌性被我们一族留了下来，本着一开始，只是让她作为我们发情时的泄欲工具。”

苏槿媆听到这里，身体瞬间抖了一抖。

白㳂侧头安抚道:“先听我说完，别怕。”

“但后来，时间长了，我们发现，她怀孕了。在得知那人类雌性竟然可以孕育我们的孩子之时，所有的族人都亢奋了。如果按照这种规则，那么我们就不必走向灭亡。人类只生下了三个蛇蛋，但这对于我们无疑是最好的消息，从那以后，人类的雌性成为我们人蛇追求讨好的对象，人类雄性开始大肆杀虐我们人蛇，但人蛇比人类忠诚，性能力更强，在后来，人蛇进化出半人半蛇的形态时，就有人类雌性开始主动愿意加入我们一族了。”

“在一次史前最大的杀灭人蛇活动中，我们人蛇差点就彻底被灭族，从那以后，我们选择隐藏地底，再也不现世，为了繁衍，只能规定，同一个人类雌性生下的人蛇后代可以同时拥有一个人类雌性，并且在拥有的前提下，不能让外界发现她的失踪是出于人蛇之手。我们人蛇的繁衍，才得以继续。但久而久之，我们就对人类避而远之，人类也自然忘了我们人蛇的存在。”

苏槿媆突然一下子明白他们为什么不让她出去，那是怕她出去后，泄露他们的存在，再次导致整个人蛇族群的灭亡。

“人蛇的寿命很长，在多次迁徙之下，人蛇族群已经分散开来，在找到一个地方定居后，除非必要，就不会离开。人蛇后代不会生下雌性，这就导致，我们人蛇一族必须要人类雌性，才可以延续。”

“大哥选中了你，我很庆幸，能够遇见你，其实在那之前，我们都觉得，发情期能熬过，繁不繁衍，都无所谓，找不找人类雌性，也都无所谓。”

“但幸好，上天让我们相遇了，媆媆，我太喜欢你了……”

苏槿媆闷在白㳂怀里，头脑风暴，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观点态度。

这太让她震惊了。

“人蛇不打扰人类，那为什么你们的大哥……他……他会……”

好半天，苏槿媆才问出自己的疑问。

“你是指大哥生活在人类世界的事情？大哥以前在森林里意外碰见了人类的探险队，那群人以为大哥是人类，迷了路，后来他跟着那群人类，相当于被意外救援，从此就开始适应人类的生活了……偶尔也会回来，他不老，人类会起疑，所以他每隔六十年，会带着我们迁徙一次。”

不知为何，苏槿媆听完白㳂的话，心中也歇了要告密的心思，他们人蛇对人类避而远之这么久，现在强大起来，却也没有想过要去人类讨伐寻仇，如果她日后出去揭发了他们，那她岂不是就成为了人蛇族群的千古罪人？

如果说扣留她是为了繁衍，是人蛇族群都要做的事，那个人类又恰好成为了自己，那么，她如果找一个自愿的人类，替代她，他们会不会……

不行……大概没有人会愿意跟这群人蛇在一起，她还是进行她的逃跑计划吧，大不了出去后，把嘴巴闭紧一些，就说是迷路了。

这样不光彩的回忆，她也不愿意被人翻出来阅读。

“㳂……唔……”

苏槿媆刚刚要说话，白㳂却有些蛮横地嘬了一口她软软的唇瓣，苏槿媆的嘴巴肉眼可见的肿了一小块。

“又在想什么？媆媆……今天你走了好多回神……”白㳂小孩般较劲的口吻传来。

苏槿媆脸色通红，用手锤了他一下:“㳂～你都把我嘴亲肿啦……再亲就要成嘟嘟唇了……”

“媆媆什么样我都喜欢。”白㳂轻轻地碰了一下她那块被嘬肿的部分，他把力道控制得很好，看上去不显突兀，反倒是娇艳欲滴。

“㳂，”苏槿媆脑子转得很快，“我想知道，你说你们六十年迁徙一次，那你们来这里，多久了？迁徙过多少次啊？”

“记忆中，我们迁徙过三次，在这里已经是住了十年左右了。”

“哦，这样啊……那㳂，你们岂不是都有，快两百岁了？”苏槿媆抬头盯着他俊郎的面容，很快，看不出破绽的她伸出手揪了一下他的脸，“长生不老，还不长痘，到现在皮肤还水嫩嫩的哎～嗯？一点毛孔都没有……”

在苏槿媆手指的触碰下，白㳂双颊第一次有了泛红的迹象，他不自在地抓住她做坏的小手，竟又有些情动，克制地往她额间亲吻，“人蛇都这样，目前人蛇族群最大寿命，保持在八百岁左右。”

“那，你们的伴侣……岂不是……你们一生会有很多伴侣？”

白㳂怕苏槿媆多想，连忙回答道:“不是，人蛇很忠诚，一生只会有一个伴侣。至于长寿的问题……我们人蛇自有让伴侣长生的方法。媆媆以后就会知道了。”

以后？怕是没有以后了吧。苏槿媆并不因会长生不老而开心，只觉得神奇。

她继续跟个渴求知识的学生一样，眼巴巴地问道:“那㳂，你们人蛇长期住在地底，不会担心地底塌陷吗？而且这底下，就只有一条隧道，你们住在一起，不会太挤了吗？”

白㳂跟听见好笑的事情一般无奈摇头，又找到了苏槿媆可爱的一点，傻得可爱。

他耐心一一为她解答:“当然不会，你见过你们人类搭的房子会自己坍塌吗？虽是地底，但我们也会寻找最合适的泥土与方位。媆媆只来回在两个房洞之间去留，当然只见过这一条隧道。其实大哥选择位置的时候，都会选择有地下河的地方，沿着地下河开凿，往左便通往你的住处，只有一条隧道，往右就是我们的住处，隧道是多条，四通八达，房洞建造在隧道壁上，很方便。”

苏槿媆了然地点头，一脸佩服的模样，双手为他鼓掌两下:“你们好聪明呀！可是……”她歪歪头，似乎又找到了不解的地方，“既然是从地下河开始挖掘，那么你们怎么进到地下河里的？”

“地下河是天然形成的，想要进入，我们只能从上方开洞。”

“可是地底的话，按理来说是氧气稀薄的，为什么我感觉空气畅通呢？难道你们就是用地下河上方那个洞口通气的？”

“小笨蛋，当然不是。那洞口太显眼了，我们会在隧道挖掘的时候，将尽头留在隐蔽的地方。那里留个通风口，再遮蔽一下，这样的通风口一个肯定不够，我们每条隧道的尽头都会有一个。”

苏槿媆突然想到自己从上方掉下来的画面，预感不是很好地闷声问道:“你们的通风口，不会是从头顶开洞吧？”

“有的是，有的不是，不过你来时的那个，好像是大哥临走前临时开出的，现在已经封上了。”白㳂像是看出她突然沉闷的心情，以为她是对失重掉落心有余悸，“媆媆，这是意外，大哥及时接住了你，不然你很有可能丧命……就算不死，也会中毒而死……媆媆，我现在想起，还很害怕……”

“……怕？”

“嗯，怕那时，大哥没有接住你，怕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