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

“贝尔！清醒点！”

　　小贝尔突然感到自己浑身如冰般湿冷，紧贴在额头上的刘海不时地滴下寒冷刺骨的水珠，湿漉漉的上衣让他倍感疑惑。

　　“你怎么样了？”充满惊恐和担忧的声音在他的身侧响起。贝尔循声望去，维斯托布姨夫眉头紧簇，神情严肃，双手端着盛满冰水的木盆，那金丝睡衣上依稀见得水溅的斑点。

　　“还好，”贝尔没说实话。“我刚刚怎么了？”他望着窗外，山谷内一如既往的寂静，森林，明月，山风，一切都显得那么寻常，一切又都显得那么怪异。

　　“我怎么了呢？”他暗暗思索着，企图从空如白纸的大脑中挤出一点思绪……

　　“来吧，享受这种感觉吧。”

　　这句话仿佛凭空出现在脑海里，接着，一幕幕鲜活的场景如播电影般映入脑海。

　　他仿佛做了个梦，梦里没有光。然后，他看见新月升起。在微弱的月光下，他眼前隐约出现了一道黑色的石墙，墙上开出一道黑色的圆拱，如同一扇巨门。贝尔感到自己被拖了起来，穿过拱门，他看见石墙是一圈山丘，围绕着一片平原，平原中央屹立着一座岩石尖峰，犹如一座庞大的高塔，却并非人工筑成。塔尖站着一个人影。月亮渐渐升起，似乎又片刻正悬在那个人的头顶，风吹动了他的白发，在月光下闪闪发光。在下方漆黑的平原上传来凶狠的吼声，还有众多野狼的嗥叫。突然间，一个好像生着巨大鹰翅形状的阴影掠过了月亮。那个人影举起双臂，他所持的手杖发出了一道闪光。一只巨鹰俯冲而下将他载走。后省尖利，群狼长嗥。又有个如同狂风大作的响声，一种熟悉的声音乘风而来：

　　“接受吧，你将成为我最忠实的奴隶。”

　　贝尔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仿佛在水下憋气很久后挣脱出来。他艰难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瘫坐在地上，额头上冒满了细汗，手上不知从哪处拿了一把水果刀，被毯凌乱地披在他身上。维斯托布姨夫也气喘吁吁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贝尔看了看姨夫，恰巧维斯托布姨夫也正望着他，那锐利的目光仿佛将要穿过他的身躯，即将抵达内心深处，读取他最私密的秘密。贝尔赶紧将目光挪开，顺手将水果刀放置在床头柜，望向窗外，但他很快就后悔了—-一只老鹰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停在了离窗户最近的一棵树上，一动不动。尽管在这个山谷中有老鹰停息是常事，但此时贝尔总感到不自在，以至于都快忘了对维斯托布姨夫怎么出现在自己卧室的疑惑。

　　“您怎么在这？”贝尔看到维斯托布姨夫疑惑与愠怒的神情，赶紧解释道“我是说，您怎么会来呢？现在已经这么晚了，对吧。”

　　“嗯……我起来上厕所，听见你的房间里有点声响，就进来了。”维斯托布姨夫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卧室的灯。贝尔感到些许惊讶，看着姨夫这番从容地说谎，要不是贝尔听到了他和小姨的争吵，他一定会相信这番说辞。

　　“好了，别说我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要不是我来得及时，你恐怕就丧命于此了！”维斯托布姨夫又一次用锐利的目光看着贝尔，贝尔尽量不去与他对视。

　　“我怎么了？”贝尔本就对今夜发生的事充满了疑惑，听了姨夫的话就更加的疑心了。

　　维斯托布姨夫像是没有听见贝尔的话，眼睛半闭着，右手轻轻托着腮，表情凝重，淡黄的皮肤在卧室的光照下显得有些苍白，像是在思量着什么。贝尔虽不想打断这难得的安静，可他想要知道答案的欲望在这氛围中愈演愈烈，直上心头。他不想等了。

　　“姨夫，我听见了您和姨妈的争吵。”贝尔小心翼翼地问道，并悄悄观察姨夫的神情。

　　出乎他意料的是，维斯托布姨夫并未显露出吃惊与生气的神情，反倒极为平静地“嗯”了一声，像是证实了他的猜测。所有的一切，包括贝尔，他似乎早就洞察。他并未理会贝尔脸上露出的疑惑神情，继续陷入沉思。

　　过了良久，维斯托布姨夫似乎是想通了什么，又恢复到了以往略显愉悦的神情，说道：“你听到了哪些？”

　　“嗯？”贝尔还在纳闷姨夫是怎么知道他听到维斯托布夫妇的争论的，一时没反应过来，用略显羞愧的声音答道：“大部分吧，但我有很多事不明白。”

　　“我可以回答你的一些问题，但你必须要承受了解这些问题的代价，而这些代价可能会危及到你的生命，甚至是整个世界，你愿意吗？”姨夫语气严肃地问道。

　　但姨夫明显高估了贝尔的承受能力。贝尔呆呆地坐在床旁，那双蓝眼睛失了以往的熠气，脸色苍白，嘴巴微张，浑然一副迷茫的模样。维斯托布看到后，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贝尔，你认真考虑，毕竟，它关系着很多。”随后便与贝尔道了晚安，关了灯。

　　贝尔坐在床旁，望着床头柜上那一把突然出现在自己手上的水果刀，又想起了姨夫说的话：

　　“而这些代价可能危及到你的生命，甚至是整个世界”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