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不知是不是钟离有意为之,银月姬还真在茶馆里找到了他。
银月姬笑了笑,破天荒的坐在钟离右手边的位子,手试探的搭在他的手背上。
“钟离。”
钟离偏头看着银月姬,什么也没说,默许了她的动作。
银月姬习惯性的拿起桌上的茶糕,看着台上的说书人,语气平淡,“钟离,你真的不能有一点私心吗?”
钟离垂下眼,“抱歉。”
瞧她,这一个月的相处,竟让银月姬全然抛诸脑后——他,是璃月的岩王帝君,以契约立世的神明,他的心本就是无一丝偏颇。
银月姬收回手,口中的原本香甜的茶糕也变得苦涩。
二人之间陷入诡异的沉默,银月姬吃完糕点,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
钟离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银月姬坐在一座无名山头,一头银丝随夜风舞动。
没错,她毕竟是一只妖,怎敢奢望那位公正不阿的岩神,对你哪怕给予丁点超出常规的偏宠?是我被钟离的好迷了眼,以至于他虽自称是凡人,却也是那九天之上的神明,是我失了分寸。
钟离轻叹一声,拿起桌上还未喝完的茶水,抿了一口,静默良久,望着桌上还冒着热气的茶水,不知在想些什么。
......
银月姬回到了望舒客栈,或许是在逃避,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就这么静静的站在露台上。
夜色已深,满目星辰在天际热闹地眨着眼睛。皎洁的月光如水般洒落,抬眼眺望,璃月港中的灯火犹如散落的明珠,依稀可辨。
“姐姐?”
银月姬转过身,上下仔细的扫了一眼少年仙人,见他没有受伤才放下心来。
她笑了笑,微微颔首,“这一趟还顺利吗,有没有受伤。”
魈摇了摇头,道:“很顺利,我没事,倒是姐姐,不是该在璃月港吗?”
看到小鸟眼底的疲惫,银月姬都想直接让他回去好好休息了,可......
话到嘴边,银月姬是没忍住,“我想着今夜你肯定没那么早回来,就准备了些夜宵等你,一起吃点。”
这也是在给她扯了个慌,她为什么还在这里等他。
而且今晚不多看看,下次相见也不知是不是何时。
魈的心底升起一股淡淡的暖意,这种感觉在从前或许会陌生,可是在姐姐来到他身边后,就一点也不陌生了。
或许,这就是家的感觉吧。
“好。”
银月姬抬起手,轻轻抚摸着魈柔软的头发。
掌下毛茸茸的,比之前她摸过的任何一个小辈的皮毛都要柔顺细腻。
魈有些愣住,扬起头,对上了姐姐那双仿佛盛满鎏金的眸子,可不知为何,在这溢满温柔的眼眸中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然而这微妙情绪就如一片微不起眼的涟漪般转瞬即逝。
银月姬收回手,“走吧,尝尝我的手艺。”
她做的不多,一盘杏仁豆腐、一碟桃花醉,一杯牛奶、一串虎皮烤鱼、一碗豆腐汤和一道黄瓜炒肉。
银月姬坐在了魈的身旁,将盛好的那碗汤放在了他面前。
魈一手端起来那汤,慢条斯理的喝着。
她一手撑着脑袋,笑意盈盈的将点心推到魈手边。
“别那么挑食,一点肉都没有。”
银月姬看着魈没有什么菜的碗,夹了两筷子黄瓜炒肉给他。
她一手撑着脑袋,看着魈微鼓着腮帮子嚼着肉和黄瓜,还怪可爱的。
“对了,我送你的耳饰呢?”
魈轻轻摘下左耳上的耳饰,将它递到银月姬跟前。
银月姬拿过魈手上的耳饰,握住手心稍稍感受了一下。
捏着耳饰,手里浮现淡金色的灵力缓缓灌入,之前没想过会离开,也就没留多少灵力,如今......
银月姬将泛着金光的耳饰戴到魈左耳上,轻轻抚摸着他的脸。
魈低着头,爱惜的沿着耳坠的轮廓摸了一下。
“既然喜欢,下回送你个更好的。”
魈的脸上多了几分期待,银月姬笑了笑,心下苦涩。
就连这丁点滴滴的好,与脱口而出的话语,都被少年视若珍宝般呵护着,满载期盼。究其缘由,大抵是从未真正拥有过,以至于一旦触及,便无论如何也舍不得松手了。
她低着头,心中无奈叹息。
“我有些累了。”
......
魈把银月姬送到房门前。
临走时,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姐姐,明晚还能见到你吗?”
他那双如琥珀般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银月姬,在等她回答。
银月姬也没想到魈居然会问这个,抿了抿唇。
这个问话,让愣住了。
这个银月姬也不清楚,毕竟她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个未知数。
她稳了稳心神,转过头,“嗯。”
和以前无二,姐姐一直都是这般,她答应的事,一定不会食言。
魈心头那股突如其来的那股莫名不安,此刻忽地烟消云散。
抱歉,这次......要食言了。
“明日你来时记得唤我,夜里风凉,别冻着了。”
“璃月港那最是热闹,姐姐要是有空,也可以好好的玩上一圈。万一遇到什么事,记得唤我。”魈一脸认真地嘱咐着。
银月姬轻笑一声,道:“我知道了,我都多大的狐狸了,你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魈叹了口气,流露出几分无奈:“小心些总归是没错的。”
“好哦,我知道啦,你赶紧回去歇息吧。”银月姬笑着揉了揉魈的头。
“早些歇息。”
在她进去后,门外的身影也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银月姬胸脯微微起伏,门刚一合上,全身气力仿佛瞬间被抽离殆尽。她无力地倚靠门板,顺势滑坐在地上。
她才刚出现没多久,再过一阵子,魈就能重新适应过去的日子了。
银月姬坐在地上,曲起一条腿,撑着脑袋闭目养神。
......
“月儿,怎么在发呆,再不来阿鸢要把元宵吃完了。”
眼前的少妇,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巧妙地编盘成精致华美的发髻,高高耸立,尽显其优雅韵味。身披淡蓝色的华服。纤细的腰肢上悬挂着一枚温润光洁的玉佩,平添了几分贵气与风韵。
银月姬被敲了脑袋也不恼,眸子泛起泪光:“母后,月儿长大了,以后别敲我头了。”
“月儿长大了,小时候好啊,小小的一个,撒娇要抱,笑起来像蜜饯一样。”
“母后,月儿今年几岁了?”
“傻月儿,你已经二千五百岁了,是不是最近修炼太累了,你父皇也真是的,母后就说要劳逸结合,回头一定好好教训他。”
狐后看着有些心不在焉的女儿,道:“月儿,怎么不过去,你不是最喜欢吃母后做的元宵了吗?”
她好害怕,害怕一走近发现都是假的。
银月姬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母后,走近了那个记忆中的小院,和印象中的似乎并没有变化。
“月儿快来,元宵都要凉了。”
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一身青衣男子迎了过来,银月姬望向他,还是记忆中的模样。
“父君。”
“快吃吧,你不是最爱吃你母后做的元宵了吗”?说着,给她盛了一碗。
“姐姐快吃,阿鸢特意给姐姐留得。”
看这一旁活泼的黑发小男孩,银月姬勾了勾唇,轻轻捏了捏他的脸。
阿鸢的发色随母,只在额头上有一小缕白色,一双稚嫩魈桃花眼时常含着笑,脸颊上还有些婴儿肥。
一旁的狐帝非常不给面子的点了点阿鸢的额头,道:“胡说,要不是我拦着,这碗元宵早进你的肚子里去了。”
“才不是呢”阿鸢似是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觊觎’姐姐的元宵,将碗放到银月姬手中,一脸愤愤不平的看着狐帝。
银月姬吃着元宵,看着狐帝与阿鸢打闹,红唇微扬。
银月姬眨了眨眼,泪水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让一旁的狐帝狐后和阿鸢都有些慌乱。
阿鸢扑到银月姬怀中,拿出手帕有些慌乱的拭去她眼角的泪,“姐姐不要哭,阿鸢给姐姐准备了礼物。”
一对质绝佳的手镯轻轻滑上了她的手腕,模样精致轻巧,色泽饱满、分布均匀有致,质地更是细腻通透,犹如深邃的海洋,相互碰触时,放出悦耳清脆的响声。
“我前几日跑下山去玩,看到这个对镯子很衬姐姐,就买回来了,姐姐你喜不喜欢。”
银月姬抚上手上的玉镯,看着阿鸢一副求夸奖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轻轻揉了揉他的头,“我很喜欢,谢谢阿鸢。”
银月姬在这温馨的气氛中艰难咽下了这份得来不易的元宵。眼神不舍的看着自己的亲人。
狐后揉了揉银月姬的头顶,“月儿这是怎么了?”
银月姬抱着母亲,接着转身搂住父亲,最后将年幼的弟弟紧紧揽入怀中。一滴泪珠无声滑过她的脸颊。
她起身朝外面走去,背对着三人,泪流满面,声音哽咽:“父君、母后、阿鸢,我要走了。”
阿鸢站在院子里,朝银月姬的背影挥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