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月姬揉了揉有些晕乎乎的脑袋,撑起身子,盖在身上的棉被滑落到腿上。
昨晚就不该听风神忽悠。
“小月姐姐,你醒了。”
小姑娘伏在床沿,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
银月姬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头,轻轻应了一声。
“小妹妹,你爹爹他……”
“爹爹他出去了。”
银月姬心头的石头刚落了地,次时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一位身着青衫的少妇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个托盘。
“娘亲。”
银月姬的目光轻轻掠过那欢快奔向楚夫人身边的小女孩,随后视线落在楚夫人身上,眼神意味不明。
“小月姑娘,你还好吗?”
“无碍,这里是?”
银月姬看着干净整洁的房间,有些疑惑,她可不觉得楚府还有多余的厢房。
“这里是我与孩子的房间。”
“昨晚麻烦你们了。”
知道是占了主人家的房间,银月姬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她会出现在这也从侧面印证了只是魂穿到提瓦特,身体还在,但……为什么到了提瓦特却是实体?
“这也没什么,这世道都不容易,能帮一点是一点。”
“我熬了些粥,你尝尝看。”
银月姬接过碗,喝了口粥,味道中规中矩,低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银月姬轻轻放下手中的碗,生硬地挤出一句:“多谢。”
“姑娘客气,昨晚可是把我们吓坏了,好端端的怎么就晕倒了呢?”
银月姬笑了笑“让楚夫人担心了,可能是这几天忙着赶路,累到了。”
还好之前扯的慌不容易破,现在还能用。
楚夫人也没有多说什么,让银月姬好好休息后就拉着小姑娘离开了。
银月姬自觉不便再逗留屋内,移步至楚府门外,坐在威严的石狮子旁。
红衣从袖子探出头来,一双竖瞳泪眼汪汪的看着她。
银月姬这才反应过来,昨天晚上她并未将红衣带到提瓦特。
越来越乱。
揉了揉又有些疼痛的脑袋,体内的业障似乎也感受到宿主的烦躁,开始不安分的涌动起来。
银月姬握紧拳头,一道金光将业障包裹,如同绳索一般越勒越近。
业障被金光紧紧束缚,任凭其如何挣扎,始终无法摆脱。犹如水中无助之人,只能在不甘与绝望中愈发蜷缩。
不甘、绝望,业障也有情感吗?
银月姬将手放在胸口,不知在想些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
好吵,金光穿透业障,似乎想要将他彻底抹除。
听着业障那刺耳的尖叫,银月姬在次感叹魈强大的心里,她一天都快要疯了,他是怎么忍耐一千多年的。
“为什么?”
浑身散发黑红交织气息的少年,从业障中显形,那双红色的眼眸中盛满了愤怒与不甘。
看见少年的模样,银月姬也不能说是惊讶,业障随主,这个样子倒也正常。
他长的和魈一模一样,但装束和气质,与他完全不同。
少年的墨发中挑染着红色,额间的慧眼呈现血一般的红,服饰都更像事恶魔而非仙人。
哪怕在像,也只不过是东施效颦。
“无论是人还是仙,经历诸多苦难折磨,皆会因磨损而充满戾气。
他将我与那些恶念一同镇压,那些负面情绪所带来的痛苦都由我承受。
凭什么,你告诉我凭什么。”
银月姬没有说话,第二道金光涌现,将业障彻底镇压,只需在添一下,就能让他魂飞魄散。
“杀了我……魈体内的业障会瞬间失控,必死无疑。”
银月姬眸子闪过一抹杀意,松开束缚业障的金光,黑红色的光粒眼前凝聚,业障出现在光粒中,下一瞬,一股无形的力量掐住他的脖子。
“你威胁我。”
业障一脸挑衅的看着银月姬,似乎吃定了她不敢动自己。
“我不杀你,但我有的是法子让你生不如死。”
“远水可救不了近火。”
银月姬听出业障又拿魈威胁自己,他的事,她不敢赌。
气笑了,放开被掐的满脸通红的业障。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进到我的身体里的。”
“对他毫不设防的你,业障的沾染就在一瞬之间。这一瞬间的无防备,便足以让我趁虚而入。”
银月姬正想在说些什么,瞥见不知何时默默坐在自己身旁的小姑娘,有些惊讶。
“你怎么在这?”
小姑娘指了指府门口桃树,有些口齿不清道:“小月姐姐,我的毽子被我踢上去,那是爹爹给我做的,你能帮我拿下来吗?”
“当然。”银月姬一抬手,那桃树的枝丫仿佛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牵引着,悠然摇摆起来。树梢头的毽子也顺势滑落下来。
银月姬接住毽子,将毽子还给小姑娘“拿好了,别在弄丢了。”
小丫头点点头,懵懂的接过毽子。
小姑娘高兴的摆弄着手里的毽子,突然抬起头,脆生生道:“谢谢姐姐,我……我送你个东西。”
说着,小丫头从衣服口袋里掏呀掏,掏出一个油纸包着的糖糕。
希望城的人几乎都吃不饱饭,这糖糕也不知道小丫头是怎么省下来的。
她将糖糕掰成两半,将大的留下,小的递给银月姬。
“小月姐姐,你吃,别告诉其他人,我没有更多了。”
银月姬刚要伸手去接,小家伙忽然又改了注意,将递过来的糖糕收了回去,又把大块的递给了她。
“大的有豆沙,好吃。”
小家伙的举动让银月姬心下一暖,接过糖糕,道了声谢。小家伙却笑的比他还高兴,像极了一个小太阳。
银月姬收了糖糕,想在和小家伙说几句话,小孩毕竟是小孩,一个地方待不住,早跑到其他地方玩去了。
这时业障也飘到银月姬身前,弯下腰,就对着糖糕咬了一口,被她躲开。
银月姬在将糖糕掰了一下,将大的一块递了过去“大的有豆沙,味道会更好些。”
原本还一脸不高兴的业障对着糖糕咬了一口“好吃。”
看他还盯着她手中另一块糖糕,知道被这种灵体咬过的东西会失去味道“不行。”
业障瞬间耷拉着脑袋,抬起一张委屈的脸蛋,眼眶微微发红,就像得不到主人宠爱的大猫。
“我从诞生起都没吃过这些好吃的……”
以前跟着魈,三天饿九顿,时不时还要被他的恶念折磨,好久好久才能吃到一份杏仁豆腐……
“你别顶着魈的脸,做出那么委屈的表情!”
“可是,我本来就长这样......”
银月姬被他气的额角突突直跳,但看着那张与魈一模一样的脸,叹了口气,将剩下的糖糕递了过去。
最后,银月姬还把储物袋里白术给的山药枣泥糕拿了出来。
“留两个给那小姑娘,你吃了人家的糖糕,有吃的也要想着人家。”
业障有些不情愿,但拿人手短吃人嘴软,闷闷的应了。
银月姬在心里偷笑,这个业障从诞生起就一直跟在魈身边,单纯的不能再单纯,而且还吃软不吃硬。
那她这个几千年的老狐狸还会治不住他。
而且还有另一个原因……
“你要是乖乖的,我每天都会给你买很多好吃的,你要是不听话我就不给你买。”
闻言,业障的表情僵住了,点点头,默默缩到一旁。
小样,我还治不了你。
银月姬抬手在业障头上揉了一把,讲一盘杏仁豆腐放他面前。
“吃吧,听话。”
吃饱喝足的业障,身上散发的业障都柔和了许多。
他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握在一旁的桃树上睡觉。
……
鸟都这么喜欢在树上筑巢吗?
“我给你起个名字吧。”
业障看着银月姬,一脸疑惑。
“有了灵就意味着有生命,既然拥有了生命,自然也应该有个称呼,也就是名字。”
“随便你。”
看着一脸傲娇的业障,银月姬觉得他也不是很讨厌了,好好教,应该不会太坏。
若能和魈和平共处,那我就算不在了……
“就叫鸷吧。”
“鸷?”
业障从树上跳了下来,站在银月姬面前“什么意思?”
“凶猛的鸟类,我觉得很适合你。”
“好吧,就叫鸷。”
“识字吗?”
鸷愣了一下,随后摇头又点头“和魈认得一些,不过你说的那个鸷字我不认识。”
银月姬点了点头,道:“好,回头得空了我教你认字。”
鸷没有说话,抱着臂靠在桃树上,可从外溢的业障上看,似乎还挺……高兴。
“喂。”
“叫我名字。”
“银月姬,这里的业障比荻花洲的还要浓些,这里到底是哪里啊?”
“你应该知道,我白天会回到属于我的世界,晚上才会到提瓦特,我的世界比提瓦特危险,杀戮随处可见。
在城墙的另一边,住着一群残忍嗜杀的种族,魔族,你觉得业障浓厚该是因为他们。”
银月姬看向那被染红的天空“那就就是属于他们的地界。”
“连天空都满是怨气。”
看着鸷有些跃跃欲试,银月姬开口阻拦 “终归是与提瓦特的不同,你不能乱来。”
“知道了。”
头顶感到一阵轻微的凉意,小雨点儿悄无声息地落下来,随后接二连三地,那雨点起初还只是稀稀疏疏但很快,变得密集起来。雨势愈发猛烈,仿佛天空瞬间撕开了一个口子,任由万千雨箭倾泻而下。砸在路面上溅起一片片水花,形成朦胧的水雾,让人眼前的世界都仿佛蒙上了一层流动的纱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