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主动

回学校之后我和邓放的联系不多，偶尔朋友圈的互相点赞或者节日的问候成了我们为数不多的交流。

  我原本以为我和他在医院的那段日子将会是我此生和他最近的距离，分开之后我们依旧像是两条平行线。至于我对他的感情，会深深的埋在心底，用时间来遗忘，可能偶尔在夜深人静的时刻翻开日记本，回忆起他，心头的微微悸动还能证明他曾在我波澜不惊的人生里激起过一番涟漪……

  我的手机忽然来了电话，是我不认识的号码，来自陕西西安。我没有在西安的朋友，第一反应是电信诈骗，所以按下了挂断。

  下午我都呆在实验室里，有一组数据始终达不到预期值，我只能一遍又一遍的检查步骤，计算浓度。

  等我走出实验室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一点。空教室里还有一些同学，教学楼里稀稀拉拉的灯光看起来有些萧条。北京的秋天来得很早，我并不喜欢这样干燥的天气，我总是会流鼻血。

  我的手机又响了起来，陕西西安。

  我这一次接了起来。

  “喂，萧限。”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陌生，低沉却又清冽，我思索了一番，脑子里全是刚才的数据，实在是想不起来。

  “你好，你是…”

  “哼，”电话那头笑了起来“这么快就忘了我？”

  “邓放！”我听出了他的笑声。

  和他在一起的日子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邓放的轻笑声总是让我丢盔弃甲，我觉得他的声音非常性感，但是他人严肃，总是装深沉有事都是一个人默默的受着，于是我总是逗他。他笑起来总会让我有一种小脑失控的感觉，一直盯着他。他很少大笑，在我看来是个笑点极高的人，和我形成鲜明的对比。但是他笑的时候总是会低下头，笑出气声，肩膀一耸一耸的，笑完之后懒散的靠在沙发上，线衫下的肌肉一起一伏，看得我移不开眼……

  “嗯，是我。”

  “你怎么打电话给我？我白天在实验室…以为是诈骗，所以挂了。”

  “猜到你在忙，所以没打…我有点事想和你说。”

  “什么事，你说。”

  “我想请你去看芭蕾舞剧…”

  “……”我一时愣住了，忘记回话了。我不知道当时的我是开心多一些还是震惊多一些。

  “喂，你在听吗？你如果不喜欢…我们还可以去看音乐剧…”电话那头邓放好像有些语无伦次。

  很多年之后我再回想这个场景依旧会感动。像邓放这样的身份，他应该很少会求着别人做什么。但是他第一次约的女孩是我，他第一次向别人表达自己的爱意……这对于我来说很难不沉溺。

  今日之蜜糖，来日之砒霜。

  “好，邓放，你告诉我日期。”

  我不知道我当时怎么以这么冷静的口气说出的这句话。那天晚上我失眠了，满脑子都是我们的相处的点点滴滴。我想我应该是坠入爱河了，邓放也应该是喜欢我的…

  我的猜想没错，邓放那天得到我的同意之后也一晚上没睡。第二天的训练他都有些分神，被雷宇和高英俊打趣了。

  我很难想象邓放在试飞局工作的样子。

  他人对于邓放的描述总是过于的单一、片面，有失偏颇。

  在认识他之前我只知道他家庭背景深厚，爷爷是将军，母亲是慈善家、企业家。虽然他是遗腹子，但是这样的人的生长环境应该是不缺什么的。

  “你必须承认有些人命好到连爱都不缺。”这句话是我的一个小师妹在某日聚餐时和我说的。她是一个小说爱好者，聊起高干文，他和我说了这么一句话。“君卧高台，我栖春山”这是最好的结局。

  小师妹是南京某高官的女儿，也许是她听说了些什么，也许是她看出了些什么，我说这些的时候只是直直的看着我。

  等我后来出事的时候，小师妹来看我。我才知道，原来她那时候就在提醒我小心邓和—邓家收养的战友的孩子。

  她看出了我和邓放之间存在的不可逾越的鸿沟，也看出了我们没有能力违逆父母的软弱，更没有远走抛弃一切的决心。

  我那时候正和邓放爱的难舍难分，情到浓处，哪里听得进这些隐含的劝告。只觉得我们是最幸运的，不会步别人的后路。

  在我认识到邓放之后，我渐渐的拼凑出了他完整的性格面貌。

  邓放骨子里是个骄傲的人，但是他从来不在乎名誉这种虚伪的东西。权贵，他生来便有，确实他也无需像普通人一样竞争。

  他唯一的竞争对手是他自己，他总是精益求精，在试飞局对自己玩命训练。他见不得别人说他靠着家族荫庇才有今天。

  所以他在工作单位是一个孤僻的人，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向别人示弱，也不愿主动融入哪些曾经质疑过他的人中。

  邓放和我说，我和他的关系中我是走了九十九步的人，他只走了最后一步。

  平日生活上，他的朋友大多是大院里从小玩到大的。要说很亲密也没有，只不过因着家族错综复杂的交缠，少不了交流接触。

  但是由于他一直受着军队的训练，对于某些做派却也嗤之以鼻。

  所以说邓放其实是个孤家寡人也不为过。

  他也曾经试着交一些朋友，像我一样的普通人。但是不对等的阶级和身份带来的尊卑总是敏感地刺激着他的神经。

  邓放总是开玩笑说，也许正好是因为我的粗线条才让我们相遇。

  但是我想说，不是的。对于你，我总是小心再小心。害怕多一分的讨好，害怕少一分的亲密，深夜里告诫自己不要自作多情，白天一次又一次用课业刻意遗忘你……清醒或沉沦，总是在我一念之间。每一次遇到你时，我强逼自己变得冷血理智，不要产生理智之外的感情，因为只有这样，我们的友情，我甚至不敢奢望是爱情，才能走得远一些，我才能陪伴你更久一些…

  你迈出的这一步，让我用理智搭建的城堡轰然崩塌…

  对你设的一切防线，在你的话语中灰飞烟灭，在感情这方面，你从来都是主导者，而我心甘情愿的丢盔弃甲。

  我们俩的相遇和相爱，从来不是偶然。

  是两个有心之人的安排…

#我要开始追老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