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期提要：
看着已然离去的鄂顺，文焕无法放手。
走投无路之下他决定用诚意感动上天，祈求上天垂怜让阿顺回来。
（接正文）
一天一夜过去了······
祈求上天垂怜的文焕几近绝望。
他就这样一下一下的祈求着，虔诚的磕着头。
然而身后床榻上的阿顺依然无声无息。
他精疲力尽的虚脱与昏聩之后苏醒过来，依然不愿放弃！
是的，他不愿放弃也不能放弃！
他痛恨自己的懦弱，看着阿顺为了他一次次陷入两难的境地与牺牲，他除了心痛竟然一筹莫展！
他完全可以早早带着阿顺离开，他没有！
他也可以洒脱的放手，让阿顺去他想去的任何地方，他没有！
他更可以让阿顺留在昆仑神墟做他的星君，不要执着于他们的执念之情，他没有！
放又放不下，留又留不住，要又要不起······
一如当年看着他被殷寿斩杀，却只能跪在地上像一条忠犬！
也只有在夜半无人时跪在城门下，看着他渐露白骨的头颅失声痛哭！
他似乎忘记了，阿顺离开的时候只有十九岁！
他的人性与情感永远封印在纯净如冰的十九岁！
他以为给阿顺尽可能最好的，却不知道阿顺要的只是平静的在合欢树下闻一闻荔枝与米糕的香气，只是想回南都看一看而已！
这些垂手可得的东西，现在竟也成了奢望！
所以现在，他除了这样拼尽全力的祈求上天让他的阿顺回来，他别无他法！
他想要好好的补偿与爱护阿顺，再也不要他为了任何人陷入两难的境地！
更不要他为了所有人的周全牺牲自己！
他想让阿顺真正做一回自己！
可是上天还能给他和阿顺一次机会吗？
文焕胸口一紧，一口血涌了上来。
他随意的用手背擦了擦，继续虔诚的磕着头。
是的，这一次他决定了！
如果注定阿顺要离开了，不管去哪里，他都会追随于他！
绝不会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面对未知的一切！
小时候不是就约定好的吗？
这是一份永不改变的契约！
······
"阿顺，以后你要一直跟着我，知道吗？"
"文焕哥，一直是多久？"
"一直就是永远，你愿意吗？"
"哥，就算你不说，我也会永远跟着你！"
······
这份契约不会因为斗转星移，山河移位而改变！不会因为阴阳相隔而终止！不会因为仙凡有别而失去！
文焕索性豁出去了！
今天他和阿顺的两条命便放在这里，如果一定要顺应命数，那么今天便是他寿元将近之日。
"求上天垂怜！"
"求上天垂怜！"
"求上天垂怜！"
·····
他倔强又无奈的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还在苦苦坚持。
"侯爷······"
身后出现了杨戬熟悉的声音！
文焕恍如隔世，以为出现了幻觉。
他没有停下，依然在磕着头。
"求上天垂怜！"
"求上天垂怜！"
······
"侯爷！"
杨戬的声音再一次出现在他的身后。
这一次文焕听的真真切切，是杨戬的声音！
他的诚意终于打动了上天！
文焕艰难的转身，膝盖疼到麻木根本站不起来，一下瘫在杨戬的身上。
"真君，是不是上天原谅了我们？是不是？"
杨戬扶着他坐在地上，痛心又惋惜的帮他擦擦额上、下巴上的血迹。
"侯爷，你这又是何苦？"
"真君，救救阿顺吧！你们是神仙，你们一定能救他的！"
杨戬看看毫无声息的鄂顺叹口气，"如果这就是他的命数呢？他要是醒不过来了呢？"
文焕不敢相信甚至有些恼怒，"你怎么也说这种话？他们说这样的话，我不信！可你怎么也能这样说？"
杨戬一筹莫展绝望的摇摇头，他叹口气看着鄂顺的脸，"逆天而行本就必遭天谴！你们不听啊······"
文焕最后的希望破灭了！
他的阿顺要死了······
"他是要去九幽炼狱了吗？"
杨戬依然摇摇头，"我不知道······"
文焕看着阿顺淡淡的笑了笑，"那么我替他！不管他要去哪里，我替他去！把我的寿元给他，成吗？"
杨戬还是摇摇头，"我还是不知道······"
"那么你来干什么？就是来告诉我，我的阿顺······要死了吗？"
杨戬一改刚刚一筹莫展的无奈神情，正言说道，"我奉元始天尊之命，前来相告。你们二人命数均为天定！只有天尊才可掌控！今夜子时相交之时，便是你们命数相定之时。到时自有分晓！"
"多谢天尊！多谢真君！"
文焕跪地谢恩。
杨戬忙将他搀扶起来，"侯爷！听我一句劝！如果鄂顺命数如此，不必再过强求，让他走吧！"
文焕双眼失神的笑笑，"不必强求？我做不到！这辈子我什么都给不了他，就让我陪着他吧！"
杨戬不再说什么，他深深叹口气，"唉······冤孽啊！"
"子时相交，皆有天定！我就在这里等着······"
法旨相告完毕，杨戬心中再有不舍与无奈也要回昆仑神墟复命。
现在离子时还有一个时辰，文焕静静的坐在阿顺的身边，握着他凉透的手。
"阿顺，我知道不能强求，要做到太难了！这条路我都会陪你走下去！不是你害怕，而是我害怕了！从龙德殿分开，我们几十年不得见面。你归来后真正我们相守的日子却寥寥无几！你为我、为侯府、为孩子们、为姬发、为夫人，为所有人委曲求全，却没有为自己一回！这一次不用你选择，我替你选了！众生三界，我都会陪着你！"
文焕不再流泪，他平静的说着，等待着元始天尊最后的发落。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
文焕微笑着抚摸阿顺的额头和满头的银发······
小时候的阿顺很顽皮，什么事情都想和姬发一决高下。
姬发的箭术是天生的，阿顺就偏偏不信这个邪。
每天拉着文焕陪他练箭到深夜。
"哥，你说是不是我的弓拉力不够？所以射的不够准也不够远？"
阿顺仔细端详着手中的弓，试图找出箭术不如姬发精进的原因。
文焕接过弓试了试力道，又搭上箭试了试准星，"你的弓很好了！你要是不喜欢，用我的！"
阿顺有些不服气，"不是弓的问题？那还是我技艺不精！哥，我还要勤加练习！"
文焕揉揉阿顺的脑袋，宠溺的笑着看他，"你干嘛非要跟姬发较劲呢？"
"每次殷郊都说箭术最好的是他的好兄弟姬发！我听着真别扭！我想让你有一天说，最厉害的王家侍卫是你的好兄弟鄂顺！"
"傻瓜，是不是最好的王家侍卫你都是我的好兄弟呀！"
阿顺有些执拗，他希望在文焕的心里是完美的，是让他自豪的！而不是那个经常被崇应彪欺负的小豆包儿！
"那不行，我才不是那个小豆包儿呢！哥，你陪我练剑术和骑射！我要当让你骄傲的兄弟！"
······
文焕笑着看阿顺此刻依然毫无生气而平静的脸。
"你真傻！你是小豆包儿还是王家侍卫，有什么关系呢？你都是我最在乎的人！"
他依然倍加珍惜的抚摸着阿顺依然英气十足的额头与浓密蓬松的银发，仿佛他马上就会醒来与他讲述梦中发生的故事。
"別把我一个人丢下！我想陪着你看合欢树，陪着你吃米糕！他们说的那些我一个字都不想听！"
越来越接近子时，文焕的心也越来越恐慌。
是的，他无法承受那个结果！
牵着的手，怎么能说放开就放开呢？
他放不开，也不能放开！
"梆！梆梆！"
院中的仆人打更走过去了。
子时相交已过······
文焕屏住呼吸，怔怔的看着阿顺依然平静苍白的脸。
他试探着轻声唤了一声，"阿顺······"
毫无反应！
他又不甘心的摸了摸阿顺的脉搏，依然没有期望中蓬勃的跳动起来。
"阿顺！"
文焕提高声音又喊了一声！
这就是元始天尊给他们的答案吗？
给他希望，再无情的夺走吗？
谁说神仙有悲天悯人的心？
如果真的悲天悯人、众生平等，那么为什么不怜悯一下他和阿顺呢？
如果现在杨戬在，他肯定会说，"让他走吧！命数如此无法强求！"
这一刻，他恨所有劝他放手的人！
杨戬、颜陌、甚至兰若和史伯！
只要是劝他放手的人，他现在都恨！
你们凭什么让我放手？我与阿顺跟你们有何相干？
我就是不放手，你们又能奈我何？
文焕越想越气，越想越恨！
或许此刻阿顺的魂魄没有走远，或许现在还能赶上！
文焕决定了！
既然留不住阿顺，那他便追随他而去！
众生三界，他总能找到阿顺！
猛然间，他觉得手中阿顺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他不敢有任何动作，屏住呼吸的等待着。
果然，阿顺的手指又动了一下！
慢慢的，他的手似乎也没有那么冰冷僵硬。
好像春日冰雪下复苏的花草，正在恢复生机。
文焕解开他的内衫，将耳朵紧紧贴在他的胸口。
胸膛中传出的心跳声不再是轻微而缓慢，它富有节奏努力的跳动着！带着对新生的渴望与激情一下一下的跳动着！
"阿顺······"
文焕转身跪扑到窗前，他一把推开窗户对着上天感激的连连磕头。
"多谢上天垂怜！多谢上天垂怜······"
他足足磕了十几下之后又返回阿顺的床榻边。
此时阿顺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文焕看到阿顺睁开眼睛，悬着的心才算彻底放下！
这一放下之后，整个人都虚脱了！
"哥······"
阿顺翕动着嘴唇，微弱的声音几乎听不到。
"没事了，你醒来就好！没事了！"
文焕的脸紧紧贴着阿顺回暖的手背，终于哭了出来。
听到文焕的哽咽，他很想拭去文焕的泪水。
然而眼前却是白茫茫的一片，烛光刺的他眼睛生疼。
"哥，我想······喝点水！"
文焕连连点头，"好，我都懵了！你等着！"
他倒了一杯热茶，又轻酌一口试了试温度，觉得尚可才端了过来。
他小心的扶起了阿顺，让他舒适的靠在怀中，一点点喂给他。
"慢点······別呛着！"
回到人间的感觉真好！
阿顺看不到文焕此时欣喜的表情，但是他可以感受到文焕火热又激动的心跳。
"吓坏你了，是不是？"
他无力又歉意的笑笑。
文焕笑中带泪，毫不在意的摇摇头，"只要回到我身边，怎么样都好！"
烛光太刺眼了，刺的阿顺眼睛生疼，可他却又不敢告诉文焕。
"你梦到了什么？"
文焕紧紧拥着他，柔声问道。
阿顺幸福憧憬的笑了笑，"东鲁的大海，还有西岐的麦田。你和我站在朝歌最高的山上，看着脚下那片王城。"
文焕低下头，面颊紧贴着他的额头，像小时候那样宠着他，"我带你回南都看看，好吗？"
鄂顺遗憾无奈的笑着摇头，"不去了，家里没人了······"
家里没人了······
文焕心如刀绞······
他强压着无法言语的哽咽，故作轻松的说道，"一直说等你身子好些，带你去东鲁的海边听海浪的声音。这几日便去，可好？"
"好······"
鄂顺轻声应着，一直微笑着。
文焕随手指了指立在墙边鄂顺的铠甲，"明天我给你休整一下吧？很久没有擦油了！"
鄂顺的目光没有随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依然淡淡的笑着。
文焕突觉不对劲，他不敢相信的抬起手在阿顺的眼前轻晃着。
阿顺没有任何反应，还是那样淡淡的微笑着。
文焕顿觉五雷轰顶，这一次次的打击让他无法承受！
他执着的又在阿顺眼前晃了晃，他依然淡淡的的笑着，对眼前的手完全没有反应。
文焕紧贴着他的额头，泪顺着鼻尖落在阿顺的脸上。
"又······看不见了，是不是？"
阿顺觉得自己演技很差，他哪怕假装都装得不好，还是让文焕发现了。
"只是烛光好刺眼，过几天慢慢就看见了，你不要怕。"
"那我把烛火熄了！"
"不要！留下烛火，你心里会暖一点！把我的眼蒙起来就好！"
心里暖一点······
那刺眼的烛光会带给他一点暖，阿顺便要他留着······
"你在我身边，我心里就暖！我把烛火熄了！"
阿顺不经意的笑笑，"我也怕见阳光，你总不能把太阳也遮住不是？把眼蒙起来，过几天说不定就看见了！"
文焕找来绵软的白色锦带，轻轻的蒙住了阿顺的双眼······
"哥！看不见没关系！我爱的人就在我心里，我看得见······"
他摸索着触摸文焕的脸，从面颊到嘴巴，从嘴巴到鼻子，又从鼻子到额头。
摸到额头上的伤口停住了，他轻轻的触摸着、确定着。
他终于明白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阿顺摸索着环抱住文焕的脖子，紧紧的抱着他。
"哥！以后要辛苦你了！我拖累你了······"
文焕回应着他，更紧的抱着他，没有只言片语······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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