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提要:
文焕日夜兼程回来之后,心急如焚的赶到了囚禁鄂顺的木屋。
看到鄂顺满头的白发,被剧痛折磨奄奄一息,枯瘦不成人形。
(接正文)
如今他这般模样,文焕的泪不受控的落了下来。
他不想在兰若面前流泪,她不配看到真实的姜文焕,她不配看到他心碎的泪!
她只能做那个高高在上的伯侯夫人!
这心疼的眼泪又岂是能控制住的······
文焕的泪眼涣散,脸上布满了斑驳的泪水。
内心深处的痛让他想大声嘶吼,可他张嘴竟发不出一声,只有心里破碎成渣的声音!
看着剧痛昏阙的阿顺,他的泪大滴大滴落在他满是血迹的脸上······
······
下雨了吗?
鄂顺此时在家乡的合欢树下和姐姐一起吃着荔枝。
姐姐故意不给他吃,围着合欢树左右闪躲。
"阿顺,来呀!这颗荔枝好甜呢!"
年幼的鄂顺围着合欢树追着姐姐跑,边跑边伸着手喊,"给我!我要吃!我要吃!"
一滴滴水落在了还在奔跑的鄂顺脸上,是下雨了!
他大喊着,"姐姐!下雨了!我们该回家了!"
······
幻境中的鄂顺皱着眉头笑着······
"下雨了!姐姐,回家了······"
"阿顺······"
文焕闭了闭眼,深呼一口气将他抱入怀中轻声的唤他,眼泪却止不住的一直往他脸上掉。
鄂顺慢慢清醒过来,前几天从幻境中醒来,他还有体力大口喘气。
如今他的呼吸微弱的几乎听不到。
"我······又做······梦了?"
他翕动着苍白无血的嘴唇说道,声音低的几乎听不清楚。
"求你······别再拿走凳子·····还能少疼一些,求你!还给我······"
文焕听清楚了,阿顺在祈求不要把凳子拿开!
他在祈求谁?看守?还是兰若?
难道他们不止一次的夺走抵在他胸口的凳子,故意让他承受更剧烈的剜心之痛?
他就是用这样的方式缓解剜心之痛!
"阿顺,是我!我回来了!"
文焕另一只手捧着他的脸颤声说道。
鄂顺不在意的笑笑,"我又做梦了······现在天亮了吗?"
天亮了吗?!
文焕抬眼看看窗外已然升起的太阳,阳光一束束照进木屋,一直照到这木床上!
天亮了吗?!!
文焕呼吸急促的将手慢慢在鄂顺眼前晃了晃······
他的眼神空泛又憧憬的看着房顶,对文焕的手没有丝毫反应!!!
"阿顺!是我······"
文焕的心此时从狂跳慢慢变得静止。
他的阿顺看不见了!看不见他的脸!看不见此时窗外的太阳!
他明亮的眼睛看不见任何东西了!
鄂顺终于感受到了,那不是梦中的雨,而是文焕的泪!
他终于来了!
他终于把他等到了!
鄂顺用尽力气抬起手,握住了文焕捧着他脸的手。
他想使劲握一握,多感受一下文焕手上的温度,这温度他想念了很久很久。
可他虚弱到连握紧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眼前如黑夜一般看不见文焕的脸。
他毫不在意是否能看见。
文焕的样子,文焕的一切都深深刻进他的骨子里,看见还是看不见都不重要!
它们都在他的心里,赶不走,丢不掉······
"你回来了······"
鄂顺心中一喜血气上涌,一口血立刻涌了出来,顺着面颊染红了文焕的手。
剜心之痛再次袭来将他撕碎,他下意识的到处摸着那把抵在胸口的木凳。
"阿顺,你要什么?你怎么了!"
鄂顺疼的已经崩溃,他一口咬住了唇边文焕的衣服,发出沉闷凄惨的呻吟。
"文焕哥······我······好疼······"
这一句"文焕哥"一下把时间拉回到小时候。
小时候的阿顺是个特别能忍的孩子,哪怕学骑马摔断了腿,他都不喊一声疼。
文焕总是心疼他,而阿顺不管多疼多苦都笑眯眯的对着他说,"文焕哥!我不疼!一点事没有!"
多少次到了晚上疼的受不了躲在被子里,咬着衣服都不哭。
文焕从东鲁拿来的各种药,都是给他准备的。
这是阿顺第一次喊疼,文焕心疼的茫然无措!
这是怎么样的剧痛能把这样的阿顺彻底击倒。
他紧紧的抱着手足无措,他的额头抵着阿顺的额头,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可以减轻他的痛苦。
他试着用木凳的方法用手紧紧抵住阿顺的胸口,他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的心在里面疯狂的跳动,仿佛这一瞬间就要爆开一般!
"没事,没事的!很快就不疼了!阿顺!很快就不疼了!"
鄂顺紧紧咬着他的衣服,胸腔里发出低沉的呻吟声没有丝毫减弱。
“求你!给我……凳子……”
他知道眼前的是文焕,他不想文焕看到他这个样子。
这难忍的剧痛已经把他折磨的崩溃了,他什么都顾不的了!
······
不知过了过久,雷刑之痛终于熬过去了。
鄂顺松开文焕的衣服,全身冷汗浸湿,整个人早已虚脱了,瘫软在他的怀里喘着粗气。
此时兰若递过来一盏热茶,文焕抬眼看了她一眼,停顿片刻后接了过来缓缓的喂进了鄂顺的口中。
"没事了······"
缓过来的鄂顺挤出一丝笑容。
"你······看不见我了吗?"
文焕颤抖着声音问道。
"疼的时候,看不清。不疼了,便慢慢看见了!你不要怕!"
鄂顺强撑着想坐起来,文焕忙扶起他,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
兰若旁边一直站着,不敢动也不敢说话,仿佛等待着文焕的发落。
此时文焕冷冷的看着兰若,眼中射出寒光的看着她。
他在等她,等她还能说出什么诡辩。
"侯爷!将军如此,我百口莫辩!妾身罪责难逃,全凭侯爷发落!"
兰若索性坦然面对,她也清楚自己难逃发落了!
"我从未求过你!几次求你,不要为难他!你还是这样?你就这么恨他吗?"
文焕虽眼中含泪,每一句话都恨不能变成刀剑向她飞去。
兰若看着文焕,苦笑一声,"那我该恨谁?恨你?恨他?还是恨我自己?我到底该恨谁?"
"你应该还记得我给你说过,你要是损他分毫,我不会饶你!"
"是!妾身记得!"
文焕不再多说什么,他扶着鄂顺的后背让他躺下,随手拿起了放在桌上的佩剑。
手起剑开,锋利的剑刃划出剑鞘,发出金属摩擦时刺耳的声音。
"咣啷!"
他随手把剑扔在地上,冷绝的看着她,"你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兰若本以为文焕很有可能休了她,或者也把她关起来尝尝被监禁的滋味。
没想到,他竟然是要她的命!!
她"噗通"跪地,磕头祈求,"侯爷饶命!妾身错了!饶恕妾身吧!"
文焕面无表情,他转过头看着奄奄一息的阿顺,心痛无以言表。
"你让我饶过你?你饶过他吗?"
兰若真的害怕了!
夫妻多年,她是了解他的。
他的佩剑轻易不出剑鞘,只有沙场之上才会出鞘见血。
“你不善待他,我无话可说!为什么连那木凳也不给他?你心里多恨他?要活活疼死他?”
文焕眼里几乎要喷出血!
他没有想到兰若的心这般狠,下手这般毒!
"侯爷!将军正值盛年,妾身真的不知道他身体如此不堪!妾身犯了糊涂蒙了心!侯爷恕罪,饶妾身一命吧!孩子们不能没有嫡母!"
兰若企图再次把孩子搬出来,唤起文焕的一点怜悯。
"阿顺经历过什么,你都知道!还是他害过你?对不起你的人是我!你要恨!要害!都冲着我来!为什么你要这样对他?"
说罢,文焕站起来捡起佩剑,一剑便搭在兰若的脖子上!
锋利的剑锋划破了她脖子上的皮肤,像蝎子蛰了一口那般的刺痛。
兰若尖声大喊了一声,"侯爷!"
文焕战神的冷绝表情再一次浮现,他眼里的光冷到兰若的心里,已经看不到什么希望了。
"你看看阿顺,你让我怎么饶你!"
兰若绝望的看着文焕眼中的杀气,不再求饶。
这是她已经预见的结局,自作孽不可活!
鄂顺也好、孩子们也好、文焕也好,头到来只换来孑然一身的结局,在地府与颜义相聚。
这一刻她倒好像没有那么害怕了!
兰若苦笑着侧脸看了看搭在脖子上的利剑,"不饶便不饶吧!"
······
此时文焕另一只手被鄂顺缓缓握住······
"文焕!不要······这样!"
兰若流着泪看着在床上挣扎起身的鄂顺,他紧紧的握着文焕的手。
"我的旧伤,药石难医已是定局!与夫人无关!不可······伤及性命!"
文焕看着阿顺满头的白发情难自已,"她几乎要了你的命!此等毒妇不配活在世上!"
鄂顺释然一笑,抬头看着文焕的双眼,"我的命数不是夫人可以左右,不要再徒增我的罪孽!让夫人回去吧!"
"我定不能饶她!"
鄂顺强撑着坐起来,半跪半坐在床边,双手紧紧拉着他的衣袖。
"失去颜义,夫人比我们都要痛苦!让她回去吧!颜义还在天上看着!"
提起颜义,文焕举剑的手开始颤抖。
往事一幕一幕的浮现在眼前。
即便没有夫妻情爱,他们也有过美好的时光!
她不是他的爱人,但她却是她的亲人!
文焕放下了剑,冷绝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兰若。
"兰若,你我今日夫妻情分已尽!你不再是我姜文焕的妻子,只是孩子们的嫡母,东伯侯夫人!你记住了!"
兰若回神看了看强撑精神为她求情的鄂顺,肃拜行礼。
"兰若多谢将军!"
"夫人不可!"鄂顺忙制止道。
文焕收剑回鞘,不再看她。
"回去吧!好好做你的东伯侯夫人!"
兰若站起身,她以妻子的目光又看了一眼文焕。
这一眼之后便是桥归桥,路归路!与阴阳相隔没什么区别!
她希望他再看她一眼,给她的余生一点回忆的念头。
兰若没有盼来文焕的回头,她凄苦的笑了笑走出了木屋······
兰若走了,门口的内仆也撤走了。
一时间这矮小的木屋只剩下文焕和阿顺,周遭安静下来反而让人的心也平静下来。
"孩子们都回来了吗?"
阿顺那双原本明亮有神的眸子,如今已黯淡无光。
他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回忆着曾经在这样的阳光里与文焕策马的快乐。
"都回来了!"
文焕用斗篷裹紧了阿顺,柔声答道。
"姬发好吗?"
阿顺靠着他,满眼都是过去的回忆。
文焕点点头,"他还好,除了不能好好睡觉。"
"都是冤孽啊······"
阿顺轻阖上眼睛又想沉沉的睡去。
"我想睡一会······"
"嗯,我陪着你!睡吧!睡醒之后,我带你回去!"
只有在文焕的怀中,他才能好好的睡一觉。
文焕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他轻柔的拭去阿顺嘴边残留的血迹。
"阿顺?"
"嗯?"
"我向姬发求了旨意,我带你离开东鲁好不好?"
鄂顺闭着眼睛,泪水却从眼角滚滚而落。
"去哪儿······"
"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我累了,你带我去哪儿都行······"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