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拾贰)兰若的忏悔

前情提要 ：

文焕决定对自己的过去做一个了断，他拖着病体赶往西岐向武王请罪并接回孩子。把东伯侯的一切荣耀都留给兰若，对她却并没有过多责备，亦如过去那般相敬如宾的与她告别。

兰若追悔莫及，为时已晚。

文焕自己背上不忠不义的骂名也要救出鄂顺。

这一次，换他去救鄂顺了······

接正文

文焕赶往西岐的第二天，兰若遵守承诺去了囚禁鄂顺的远郊木屋。

远远看去，这木屋在寂寥的山谷中显得矮小且压抑。

兰若在木屋前下了马车刚要抬脚进篱笆院落，不料被看守的内仆悄悄拦下。

"主子，您且稍等！"看守内仆面露难色的说道。

兰若端着当家主母的仪态并没有把他的为难之处放在眼里随口问道，"怎么了？"

内仆不敢看主人的眼睛，支吾不言。

兰若意识到事情估计发生了变化，她先想到的便是鄂顺有个好歹，她如何向文焕交代。

"到底怎么了？你们对他动刑了？"

"小的不敢！没有人对将军用刑！"

"他到底怎么了？"兰若提高声音问道。

内仆欲言又止，实在开不了口。

也是，只要看到此时的鄂顺，谁的心都会为之一颤。

"主子，您心里有个准备！将军，怕是不太好······"

兰若顿觉不妙，她快步走进院落刚要推开木门，心内突感胆怯不敢贸然推开。

"将军······活着吗？"

她不由颤声问道。

"是！将军活着！"

兰若放下了悬着的心，活着便好！

只要活着，便是她对文焕夫妻之情重修旧好的指望 。

她缓缓推开木门······

桌上的饭菜没有怎么动过，屋内清冷的完全感受不到人的气息。

她再一抬眼便看到了蜷缩在床角的鄂顺······

那一刻撞进眼中的他，让她整个人惊呆了······

鄂顺一头青丝乌发变得雪白，白的发亮。在木窗透进来的阳光里散发着银光，白的那么彻底，想要跟谁赌气一样，一丝黑发的看不见。

他的白发随意披散在肩上、床榻上······

像东鲁严冬中的鹅毛大雪下了几天几夜，覆盖着他的全身······

他安静的蜷缩在那里像一座玉石刻成的雕像。

素洁的仿佛没有了呼吸，连身上的白色素衣都泛着洁净的光。

兰若屏住呼吸放轻脚步慢慢的靠近，看到他紧紧的攥着胸口的衣服眉头紧锁，膝盖抵在胸口······

肩膀上、胸前，还有身下的床榻上全是他吐出的血，鲜红一片。

在他满头白发与素衣的映衬下，好似红梅在白雪皑皑的严冬倾尽所有的怒放着·······

兰若立觉后悔没有把报信内仆的话放在心上。

她始终觉得鄂顺正当盛年，无论如何都不会孱弱的这个地步！

至于一夜白发，那更是民间话本里的唱词，无稽之谈。

人怎么可能一夜白发？什么样的心焦与痛苦才能让人一夜白发？

兰若今天看到了，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眼前的鄂顺瘦的只剩下一副骨架，衣服下的背脊像嘲笑谁一样怪异的支着。

她震撼了，也心疼了！但更多的惧怕！

是的，文焕回来看到他的阿顺成了这副模样，她该如何交待？

等待她的已不会是文焕的雷霆震怒了······

一阵心内的剧痛又把昏睡的鄂顺拉回了现实。

他竟盼着可以疼昏过去！

这样在昏阙中，他可以得到片刻的缓解。

清醒的时候他不由的想，九幽炼狱会不会也是这样无休止的折磨。

什么是永不轮回？

是在这样的剧痛折磨下灰飞烟灭吗？

那么灰飞烟灭也那么可怕了，那不就是解脱吗？

想到文焕，他又充满了坚持的力量去抗衡这无休止的折磨。

他的人生从龙德殿的那晚便失去了光，坠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

只有文焕，才是他黑暗里那一束光，带给他温暖的太阳！

质子营的岁月也好，昆仑修道的岁月也罢，文焕始终都贯穿在他的生命里，都是他寻找的光明。

鄂顺紧锁着眉头轻蔑的笑了笑。

我是敢向殷寿挥刀的鄂顺！是敢脱仙籍的贪狼星君！

我还是那句话，不悔！无怨！

······

从天灵到心内的剧痛一波接着一波的吞噬着。

喉头一热，又呕出了一口血······

这触目惊心的一幕彻底惊呆了兰若。

"将军······"

兰若轻唤一声。

鄂顺此时耳中全是五雷之刑的龙吟声，根本听不见兰若唤他的声音。

"将军！"

她提高声音又唤了一声。

鄂顺分辨出有人唤他。

他透过披散在脸上的残发看到了眼前有人，却因剧痛与虚弱使他看不清眼前的人。

"你······是谁？"

兰若伸手理了理他脸上残留的白发轻声低语道，"将军！是妾身！"

鄂顺看清了兰若，无力的笑笑，"夫人······所为何来？"

是啊，所为何来？

兰若竟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她不是个心狠歹毒之人，看到他现在这样，绝不是她希望的！

她也曾想过怎么样恶毒的让他消失，从她与文焕的世界消失！

可正当鄂顺遍体鳞伤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她心里中有不忍，也有对文焕的胆怯。

兰若缓缓扶起鄂顺，让他半靠在床榻上。

他身上的血迹触目惊心的让兰若不敢直视！

"将军！妾身不知为何会这样！妾身没有想过置将军于死地！"

鄂顺此时胸口疼的无法呼吸，完全没有机会对兰若说话。

他强打精神的摇摇头，用手背擦拭掉唇边的血迹 。

这一波剧痛终于过去，给了他片刻的缓冲。

他费力的指了指桌上的茶盏，充满歉意的说道，"劳烦夫人，给我一杯水！"

兰若忙起身倒茶，鄂顺双手接过欠身致谢，立刻几口饮下。

终于可以松一口气，鄂顺虚脱的靠在床榻边喘着粗气。

"将军！侯爷昨日动身赶往西岐，不日便会接孩子们回来！你与侯爷自会相见！"

兰若告诉了鄂顺这个重要的消息，她也希望通过这个消息重拾他振作的信心。

哪怕文焕回来之前，鄂顺精神好一些，她也不会那么难以交代。

"夫人······以为我很高兴吧？"

兰若不解，"难道将军不高兴吗？将军不是一直想与侯爷相聚吗？"

鄂顺不怪兰若的不解，她也只能是东伯侯夫人，不会成为文焕的知己。

"这是我不愿意看到的，我毁了他的忠义的名节！他不再是西岐的东鲁战神，只是一个背着不忠不义骂名的败将而已。夫人觉得我会高兴吗？"

兰若似乎看透了这世间沧桑的变迁，她看着窗外淡然处之的笑着，"将军！人生不过如此，不必执念，不必强求！有时活的自私些不是坏事。你受尽磨难何尝不是自私呢？修道做星君有何不好？为何又要脱仙籍再世为人？这不是执念又是什么？"

鄂顺并不认同兰若的话，摇头笑语，"我的执念与自私，只是我与文焕之间的情分！而夫人却拉着孩子们一同陷入这不忠不义的噩梦之中！你我不可相提并论！"

兰若仔细的看着鄂顺苍白的脸，"妾身过去不懂将军与侯爷的情分！现在，妾身似乎懂一些了！"

"鄂顺多次逆天而行，罪责难逃！不配夫人劳心记挂！"

鄂顺话音刚落，心里剧痛又一次袭来！

他猛然的俯身跪趴在床榻上膝盖紧紧抵住胸口，用这样的方式缓解痛苦。

然而这样徒劳的方式丝毫减缓不了五雷之刑的威力，瞬间冷汗便沁透全身。

兰若终于见识到了脱仙籍之后的惨状，她手足无措的扶着鄂顺，根本不清楚该怎么做才能缓解他此时的痛苦。

"将军！将军！妾身该怎么帮你？你告诉我！"

鄂顺已然说不出话，他只是无奈的摇摇头。

任何人都缓解不了这种无休止的痛苦，只能靠他自己一次一次的扛过来。

他的眼前又出现了幻觉！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