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的灯光并不明亮 ，也许是顾虑光会干扰姬发的休息，所以只留了床榻边的一盏灯。月色佼好的撒在床榻上，太岁看清了睡梦中的姬发……
他抱着鬼侯剑，眉头紧皱着，密密的汗珠满脸都是，身体也不住的颤抖，仿佛正在经历一场苦战……
“不要……不要……”
姬发猛的睁开眼睛，太岁下意识的往后躲了一步。在月光下，姬发看清了眼前的人影！
青蓝色的面庞，火红色的头发。脸上五官一半是人形，一半是煞神……
这是一张恐怖狰狞的脸，带着令人胆寒的杀lu之气……
日夜煎熬的痛苦胀满了他，即可就要冲出体外一般。
那一具具血肉模糊的躯体，一次次利刃出鞘的杀戮……
他握紧了鬼侯剑直刺过去！
“为什么不放过他们！为什么要害孤王！为什么！”
太岁毫无防备，他根本不知姬发身边还一直放着鬼侯剑。
剑身刺进太岁的腹部，他感觉不到疼，只是无措又心疼的看着身处噩梦的姬发。
他握住剑身抽出后随意的扔在一边，然后紧紧抱住失控的姬发……
“是谁！你是谁！！”
他听旦说过姬发梦魇缠身的缘由，也心感怜惜。虽忘记一切，可此时他希望姬发可以安静下来……
“是我！殷郊！”
听到这两个字，姬发瞬间停止挣扎。
充满血丝猩红的双眼在月光下看着紧箍着自己的人。
什么都变了，他的殿下完全不是这样！英俊柔情的脸，醇美浑厚的嗓音都不见了。这狰狞面目的煞神怎么是他的殿下！然而这感觉无论从梦境还是现实都如此熟悉……
“你怎么成了这样……”他在太岁的眼睛里，也只看到那熟悉的淳良与清澈……
“别怕……没事了！我在你身边……”
姬发终于清醒了，他想起来杨戬告诉他，殷郊修炼太岁，在丹炉里钻心蚀骨的八十一天……
“那八十一天的痛，你怎么受得了……”
姬发心疼的泪洒在太岁结实宽厚的胸膛。
太岁轻拍姬发的后背喃喃耳语，“忘记了……都忘记了……”
“王上！把剑交给我，你安心睡。”太岁伸手把鬼侯剑接过来要放在塌边的剑架上。
“你还守着我吗？”姬发拉着剑柄，没有放手。
“会，我就在这里！你睡吧！”太岁拨开姬发的手，将剑放在剑架上。
太岁吹息了烛灯，盘腿坐在塌边沐浴在月光中修炼。
姬发趁着月光，怔怔的看着太岁的背影……
再有几日，攻商伐纣的大军就要出发了，他却怎么都不忍心太岁再卷入其中。
当年卦象所示，殷寿死于血亲之手。被自己的儿子杀戮本就违背伦常，而太岁已然经历了一次至亲残杀，又怎忍心再让他经历一次。
这份天道，他自己去经受是命数，殷郊再次经历就是造孽。
“王上，睡吧！我守着你，不会有魔祟入梦！”
太岁没有回头，他轻声应承着。
“殷郊……回昆仑吧！剩下的事，让我自己去面对！”
“我不是殷郊……他死了，死在朝歌了。”
他还在怪我吗……
姬发嗓子发堵，眼眶发热……
“回去吧……我看着你回来就足够了。不要再卷进来了……”
太岁缓缓吐气收功，继而转过身。
“天道必遵，师命难违。修炼如此，亦或是上苍让我助你完成大业，拯救苍生。”
“对不起……我把殷郊的一切都毁了……”
太岁看着姬发，月光中看着他被梦魇缠身而憔悴不堪的脸。
“真的都忘记了，没有殷郊了！”
“神君忘记了，姬发没有忘，永远不会忘……”
“王上不必过于执念，天道轮回自有定数。”太岁平静坦然的看着他说道。
姬发拿出鱼符，颤抖的塞进太岁的手中。
“我不是你的王上，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姬发！我想吃甜豆饼……”
……
或许只有白天，姬发才是那个英武的王上。
太岁站在殷郊的衣冠冢前，背影寂寥而无助……
姬发轻缓踱步走到他身边……
看着他失神纯净的眼神，心中的不忍慢慢蚕食着自己。
现在的太岁只是一个如稚童般心无旁骛，灵魂洁净的神君，为什么一定要把他扯进这场血亲之战。前生已然悲苦无尽，这衣冠冢便是殷郊的结局，又何必让他再背负前生的苦……
“神君，回去吧！”
“他是什么样人？”太岁看着墓碑轻轻的问道。
姬发走近墓碑，用手轻拂沾染上的尘土……
“他很爱洁净，热情、善良！是我最好的朋友！”
太岁心感宽慰微微笑着，那狰狞恐怖的面容竟有了一丝温情与安慰……
“他的母亲一定很爱他！”
一声“母亲”，姬发的心开始痛了……
“王后是我们见过最美、最贤良淑德的女子！她爱殿下，也爱每一个质子……”
太岁始终微笑着，他轻叹一口气，“也好，他的母亲没有看到他身首异处。他还是那样干干净净的样子！挺好！”
一家人就这样阴阳相隔。血亲之间的杀lu是人间最惨痛的悲剧，前世的殷郊，今生的太岁却要经历着一次又一次……
姬发觉得自己很残忍，太岁一直在昆仑山修炼，不是很好吗？他救不了殷郊，那就让太岁远离这一切残酷，这一点他都做不到，他等于杀了他两次……
“殷洪……也不在了吗？”
“是……”
“埋在何处？”
姬发抽动着嘴角，始终说不出那四个字。
太岁回过头，眼神清澈的看着他，直击着他心底深处的柔软。
“他弟弟埋在何处？”
姬发低垂眼帘，泪水在脸上蜿蜒爬行……
“灰飞……烟灭了……”
太岁一怔，身躯不由的晃动了一下，还是那样看着姬发……
姬发彻底被击碎了，上前一步拉住他的手，“若你不愿伐纣，我绝不勉强！留在西岐或是回昆仑都随你所愿。”
“天意不可抗，师命不可违。哪吒告诉我，八十一日之苦，殷郊不悔无怨，只因心中一人为念。”太岁的眼里全然没有尘世间的污浊，除了清澈纯净什么都没有。
"那个人是你？······"
姬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他只知道殷郊心念与他在丹炉中钻心噬骨，烈焰焚身，血亲相残。
而他又做了些什么呢······
姬发第一次不敢再看太岁的眼睛……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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