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提要:
与宴爽断绝来往之后,鸿奕人生的阳光彻底熄灭了。
叶景峰不慎被骗损失了二十两银子债务缠身。
苏荷昧着良心要把鸿奕卖去官府的劳工营做苦力。
叶景峰不忍心却没有办法抗衡苏荷的强悍。
鸿奕为了报答叶家的养育之恩,愿意去劳工营。
(接正文)
天刚亮,鸿奕依旧打扫了院子挑满水。
他背着小包袱无声的随着苏荷走进了天枢国军营的劳工营。
这里的劳工主要是为天枢国修葺防御工事,制造兵器为主。
因为需要超强的体力,基本上都是十八岁以上的男子。
如果不是家境贫寒、衣食无着,没有人愿意来这个苦不堪言的地方受罪,甚至丧命。
鸿奕小心翼翼的跟着左顾右盼的苏荷穿梭在正在劳作的工棚间。
那些劳工身量强、体力好的推着木车运送修葺工事的石头和夯土,还有一部分在大铁炉前打造兵器。
所有的人都被大太阳暴晒的黝黑,脸上身上也流着油汗,脏兮兮的衣服被汗沁透贴在身上发出刺鼻的汗味儿。
儿他们的手下却并不敢怠慢,完不成任务是不能回家也不能吃饭,更别说休息了。
苏荷领着鸿奕进了管事的工棚。
"管事大人!我们愿意为王君修城墙做劳工!把这孩子就留下吧!"
苏荷面脸堆笑,躬身屈膝的讨好着说道。
管事是个精明矍铄的老头儿姓陈,在劳工营已经工作很多年。
他看多了这些为了二十两银子把孩子卖到这里的"禽兽父母"。
他们完全不会顾及孩子的死活,只要银子拿到手便一去不复返,由着孩子在这里自生自灭。
反正他们生的孩子也多,夭折一两个并不会对家里造成多大的损失,反而这卖孩子的银两却能让这一家老小的生活改善不少。
有的甚至还可以用这些银钱做点小买卖,从此改变家中的运势。
陈管事抬眼看了看眼前这个一脸精明的女人,又看了看她身后的鸿奕。
这一路而来,鸿奕已经清楚他此后的人生就在这个劳工营里艰难度过了。
与其被苏姨早晚打死,还不如在这里累死。
"这是你儿子?"
陈管事慢吞吞的说道,一脸鄙夷的看着苏荷。
"是!不,不是!"
苏荷下意识的承认后,又突觉这个回答是不对的!
要是承认鸿奕是她的儿子,那么万一后面出了什么事,她第一个难辞其咎。
好不容易把这个"狐妖"给赶走,她可不想再惹大麻烦。
"到底是,还是不是?"
陈管事有些不耐烦的问道。
看着鸿奕低眉顺眼跟在苏荷身后,不太像是人贩子拐来的。
再者说,哪个人贩子敢这样大胆把拐来的孩子送到这里?
"管事大人,这孩子是我的养子!要不是家里实在揭不开锅,这孩子倒是也能出力气干活了!就让他给家里补贴点!"
苏荷讨好的满脸堆笑解释道。
陈管事瞬间明白了。
原来是家里的养子而已,跟长工或童养媳没有任何区别。
必要的时候换钱也是这些孩子的命运使然。
"这孩子多大了?"
苏荷赶紧接口,"十五······十五了!"
陈管事倒吸一口气,"才十五就送来?到底不是你亲生的!你这心也太狠了!"
鸿奕没有说话,他淡淡的笑了笑。
他倒希望现在十五了,这样他还会长的更健硕些,干活也不会那么辛苦。
苏荷继续陪笑着,"大人!家里债台高筑,实在是没办法!这孩子有力气能干活,您留下他吧!"
陈管事没有接苏荷的话茬儿,他侧着头看着鸿奕问道,"你知道来这里要做什么吗?"
鸿奕不说话只是点点头。
"你愿意留在这里干活儿吗?这里可苦啊,你受得了吗?"
苏荷生怕鸿奕反悔,她立马接过话茬儿,"他愿意,他愿意!"
陈管事白了苏荷一眼,"我没问你,我问他!"
他又侧着身子看着鸿奕问道,"你愿意留在这里干活吗?能受得了吗?"
鸿奕依然不说话还是点点头。
陈管事有点儿发懵,他这才看着苏荷问道,"你这孩子是哑巴吗?不会说话啊?"
苏荷赶紧解释,又开始担心劳工营不要鸿奕。
"不是,不是!这孩子话少!"
说完,她在鸿奕的胳膊上掐了一把,"说话呀!哑巴了?"
鸿奕吃痛了轻皱了一下眉也不躲,任苏荷使劲儿的掐着。
"我······我愿意!"
陈管事已经看出了这家人是根本不想再让这孩子回去了,生怕拿不到钱又甩不掉。
"行吧!那就留下吧!"
苏荷如负重释的缓了一口气,"谢谢管事大人!"
陈管事拿出契约,"孩子叫什么啊?"
"鸿奕!鸿雁的鸿,奕奕梁山的奕!"
"那你呢?"
苏荷赶紧回答,"叶苏氏!"
他边写边随口问道,"签活契对吧?"
苏荷丝毫没有听什么"活契",她只关心能卖多少钱。
"就是二十两的那种!"
陈管事猛的一抬头,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你说的那是'死契' !等于把孩子卖到这儿五年!你确定吗?"
苏荷忙点点头,"知道,知道!我们就是签这个二十两银子的!"
陈管事又一次看向默不作声的鸿奕,"孩子!你知道要在这儿干五年,可不能回家!死走逃亡伤,各安天命!你清楚吗?"
鸿奕默默的走过来,没有看苏荷,也没有回答陈管事的问题,直接大拇指点上印泥,在自己的名字上按了手印。
至于上面写的是"活契"还是"死契",他都无所谓了。
在这里的劳工分"活契"和"死契"两种。
活契就是每个月有三钱银子的工钱,按月领钱为期三年。
每个月可以休息三天,吃住都在劳工营。
死契就是五年的工钱二十两一次给清,五年之内不能回家。
至于在劳工期间生病、意外或者受不了苦逃走抓回来被打死,官府都是不管的!这就是刚刚陈管事嘴里说的"死走逃亡伤,各安天命"。
苏荷看着鸿奕把手印按到契约伤彻底放了心,她也赶紧把自己的手印按上。
"你看清楚啊!这是契约!"
陈管事递过来契约让鸿奕和苏荷都看的明明白白。
上面赫然写着:
叶苏氏因有一子,鸿奕,年十五。
自愿将其子鸿奕卖于天枢国敕造劳工营为劳工,逾期五年。
双面言明,牙价二十两纹银,同中笔下交清。
若后生端,不与劳工营相干。
在契约期内死走逃亡伤,各安天命!
恐后无凭,永无反悔。
立字存照。
立卖子人:叶苏氏
代笔人及买主:劳工营管事 陈立山
天元五年 五月初十 立。
陈管事从柜子里拿出一封二十两点银锭子,直接扔给了苏荷。
"给!拿好!这孩子跟你五年之内没关系了!"
苏荷掂着沉甸甸的银子,根本没有听陈管事说了什么。
她眼中精明贪婪的光闪了又闪,银子那独特的香气让她抑制不住的笑。
她随手接过鸿奕的契约,有些不耐烦的说,"鸿奕,那我走了!你好好在这里干活儿啊!"
"嗯!"
鸿奕依旧不做声的点点头。
他刚又想张张嘴说什么,可看见苏荷捧着银子头也不回的背影,他绝望的惨笑着目送她远去······
"鸿······鸿奕,是吧?"
陈管事还没有熟悉鸿奕的名字。
"我看你这孩子面相也不像十五的,你到底多大?"
鸿奕回过头提着小包袱不吭声,他不敢说自己实际的年纪,怕劳工营反悔。这样不仅会治叶家的罪,还会把银子收回去。
"没事,跟我说你到底多大了?我看你那个养母巴不得把你甩了!既来之则安之,好好干吧!"
"十二!"
鸿奕轻声回答。
陈管事一下惊住了!
这女人也太狠心了!难不成穷疯了吗?
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也做得出来,把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卖到劳工营,就为那二十两银子!
"你这身量可真不像十二岁!这契约也签了,也是没办法!你就认命吧!"
"是!"
鸿奕低眉顺目的回道。
"鸿奕,来到这儿没有什么特殊可言,也没有什么人情可讲。踏踏实实干活儿,熬到五年你就自由了!十二,说小也不小了!你这身量说十五、六都有人信!慢慢干着吧!你可记着,你是官府的劳工!不管能不能熬得住,可千万别想着逃跑!一旦抓回来可是要下大牢的!你可是要记住了!"
"管事大人,我记住了!我不跑!都是干活儿,在家里还是在这里都一样!"
陈管事看得出来鸿奕也是懂事能吃苦的孩子,他虽有不忍但是劳工营有劳工营的规矩,谁都不敢破。
"行,我先带你去营房安排铺位,下午再干活吧!"
"好!"
鸿奕就这样留在了劳工营。
给他分到的活儿是给建筑工事的匠人送夯土,相对不是重体力活儿。
陈管事到底还是对他有些照拂,没有安排他往工事里背石头。
苏荷捧着二十两银子欢欢喜喜的往家里赶。
半道上一辆豪华的马车拦住了她的去路。
马车门轻启,安佑从里面缓步走了出来。
苏荷看到安佑立刻跪下行礼,"草民拜见二公子!"
安佑看着她手里的银锭子,不由的一抹胜利的笑容挂在唇边。
"签的是死契吗?"
"是!签的死契!"
安佑那双黑亮的眼睛此刻却显露出令人背后发寒的阴冷,可是他的脸上带着如春日暖风般的笑容。
他随手掏出一张银票扔在苏荷面前。
"你这次做的很好,那批货物的钱会有人给你!那二十两也是你应得的!至于这两百两,是本公子赏你办事得力!"
一切都是安佑周密计划下实施的。
他的心机与谋略绝不是一个十三岁孩子可以做到的。
但是,他就是做到了!而且做的滴水不漏!
先利用苏荷的贪婪与叶景峰的懦弱,把货物故意运走造成被骗的假象。然后命令苏荷把鸿奕卖到劳工营签死契,以绝后患再也回不了家!这样鸿奕才可以真正的消失,宴爽永远都找不到鸿奕的下落。至于鸿奕到了劳工营的生死,那完全由安佑的心情决定。
现在他还不想手上沾上鸿奕的血,只想让他待在劳工营里出不来。当然,要是他熬不住或者生病出了意外,那可不是安佑造成的,是他的命数不济!
"多谢二公子!多谢二公子!"
苏荷连连磕头。
她里外里赚了整整两百五十两,下半辈子是完全不用愁了!
"回去知道该怎么做吗?"
安佑落下眼眸看着跪在地上的苏荷。
"草民绝对只字不提!严守秘密!"
安佑满意的笑笑,"我就说你是聪明人!"
苏荷又急忙磕头谢恩,"多谢二公子!多谢二公子!"
与此同时,鸿奕开始了艰辛的劳工生活。
营房里住了将近十个人,全都是二十岁左右的精壮男子。
冷不丁住进来一个面容清秀又不爱说话的孩子,不免有些突兀。
劳工的生活也是很枯燥的,干完活儿都想着赶紧回来躺床铺上休息,有些人一身的汗都懒得不想擦,和衣倒头便睡。
鸿奕的床铺在最里面靠着墙,紧挨着他的是一个年纪近二十的年轻男人。
他叫肖纵横,来劳工营已经有半年的时间了,也是签了死契要在这里熬五年。
鸿奕今天扛了一天的夯土,肩膀又红又肿,火辣辣的疼。
他打了一盆冷水,自顾自的擦着肩膀,一不留神脖子上那条玉连环的项链露了出来。
"哎?你这项链很别致啊?"
肖纵横颇有兴趣的说道。
鸿奕来了快三天了,这三天他一句话都不说。
干活的时候就拼命干活,吃饭的时候捧着碗到没人的地方默默的吃,晚上自己打一盆冷水擦洗干净后又消无声息的躺下就睡。
"你是不是不会说话?"
肖纵横开着玩笑拍了拍鸿奕的肩膀。
不料一下拍到他红肿的伤口上,鸿奕吃痛的下意识躲了一下。
肖纵横猜出这孩子应该是干活儿没有经验伤到自己了。
他扯过鸿奕手中的棉布,然后将他转过身去说道,"别动!我看看!"
肖纵横小心翼翼的揭开鸿奕的领口,露出红肿破皮的肩膀。
"背夯土的时候,拿布带把筐带缠上,或者垫在肩膀上,不然很容易磨破的!"
鸿奕不说话,默默点了点头。
"我看你还小呢!不到十五吧?"
鸿奕拉好衣服,依旧默不作声的点点头。
"这么小就到这里?你家很缺钱啊?"
鸿奕低着头不吭声。
"我看你这项链可不想是寻常百姓的东西,你家还缺钱?"
见鸿奕不说话,肖纵横好心的提醒他。
"别把你的项链让别人看到,有些不怀好意的会抢走!记住了!"
鸿奕赶紧把领口拉紧扣好,生怕项链被其他人看到。
这是宴爽给他唯一的念想,他看的比生命还重要!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