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飞翼 17变故

写完发现今天除夕了，上刀子有点心里过意不去（社畜压根没意识到过年了，毕竟谁除夕还在上班呢），那就预警一下，大家谨慎观看。

下了楼，斜对面一辆奥迪A8L冲她闪了闪大灯，带着白手套的司机不好意思地对她笑笑，下车替她拉开了左侧的车门，腾出一只手挡住车顶。

路遥矮身进去，司机关了门，没再上来，可能是得了嘱咐，给两人留个谈话空间。

“邓爷爷。”路遥有些尴尬的开场，打了招呼之后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丫头，回来了。”邓老将军开场白说得慈祥，就像普通长辈问候久行初归的孙辈那样自然，但仍未让路遥放松紧绷的神经。

暴风雨的前奏，总是万籁安宁，等人放松警惕时才倏而骤变，狂风暴雨。

“你心思透亮，想必知道我这个老头子想要说什么。”邓老爷子有军人的威仪在，话里藏话更让人觉得压迫感十足。

“邓爷爷，对不起。”为自己的违背诺言，为自己的不肯让步。

“道理我不愿意再多说，我相信当初你能许诺我不再联系小放，就知道个中利害和我的担忧。我以为你是个善解人意的姑娘，也是懂得感恩的姑娘，怎么如今，不仅又跟小放联系上了，你还，你还带这个孩子，这……你别怪我传统古板，老头子我，是真接受不了！”

路遥低头碾着手指甲，时不时扣一下甲面上的贴钻。即便是历尽风帆，她仍旧是个爱美的姑娘，这些年囿于环境和生活，许久没再做什么美甲，如今跟邓放在一起后，神思不再紧绷，小女孩儿的爱好也回归一二，她前些天做完就拍给邓放看，问他漂不漂亮。原以为邓放会很直男的问她怎么突然做指甲，却意外收到他很漂亮，是不是该更多点钻更亮的回复。

思及此，路遥脸上浮起笑。不想分开，不想听任何道理，不想考虑任何流言蜚语，只想跟邓放在一起，哪怕报告驳回，他和她不能用一张结婚证来捆绑，也想和他有一身的羁绊。

邓老将军等了半晌也没得到路遥的任何回应，他并非不是疾言厉色的人，但面对娇娇柔柔的女娃子，他说不出什么狠话，有失风度，有失气量。思忖半刻，甚至开始担心自己刚才的是否言论过激，伤了小丫头的自尊心。

“邓爷爷。”路遥终于开口，“您有没有想过，或许当年，邓放就并不愿意我与他断开联系，或许他根本不在意世俗指点，为什么不能听听他的想法呢？”

“邓放他是一个独立的、有见地的个体，没人能左右他的执念，从军是，试飞是，于我更是。”

“他跟您沟通过了吧，您说服不了他，所以想再次从我这里突破。”路遥轻轻哼笑，“邓爷爷，我感激您为我仗义执言，我也愧疚我的不守诺言，但这次，我要做个坏人，如果您是想让我主动离开，那我明确的告诉您，我不愿意跟邓放分开！”

“你……”邓老将军顿了许久也没能再说出什么。

气氛凝滞，空气像是加了粘稠剂一般让人呼吸不畅。虽然嘴上强硬，但路遥始终没敢直视邓老将军的眼睛，怕被他察觉眼底的不安，然后凌厉地一击攻破她内心的防线——无论如何，她始终是理亏的一方，也并非软硬不吃，她怕自己一个不坚定，就丢盔卸甲，掩面奔逃。

放在包里的手机震动，提示音就是普通的软件通知，但路遥好像抓住了稻草，急忙翻包找寻，借此来消弭精神的惶恐、紧绷和不安。

她看到了时间，马上就是奥利放学的时候。她抿了抿唇，跟邓老将军说能不能改天或者等会儿再继续，她有事要做。

“什么事？”邓老将军一时没有消化路遥刚才的坚毅，自然而然就提出了疑问。

路遥以为是他怀疑自己找理由搪塞这场“谈判”，牙齿轻轻地咬了下唇的肉，说：“孩子要下幼儿园了，没人接，我得过去。”

邓老将军闻言噤声，然后是一个深长的叹气，按下车窗开关对外面的司机说：“小刘，咱们去个地方。”

到幼儿园的时候，小班的孩子已经出来一批了，倒是还没轮到奥利的班。车位早就占满，挤不进去，远远地路遥就下了车。邓老将军不知道作何想法，也一起下车跟来。

路遥没拦着，她急心奥利出来见不着人会害怕哭闹，甩开步子走的飞快，后面司机在车里看到路遥没有照顾邓将军的意思，也不顾是不是会违章拍照，把车随便往路边一靠就急忙下去追着揽护着老领导，怕来来往往的电车人流把他挤着碰着。

突然幼儿园门口附近人群开始骚动，孩子和大人惊慌的尖叫声四起，有人往外挤，有人往里涌，路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脏也不知道是因为变故还是疾走碰碰跳地要泵出胸腔一般。

终于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快来人啊！报警！有个疯子在持刀捅人！叫救护车！捅小孩儿了！”

路遥脚下一软差点瘫倒。她害怕极了，奥利出来了吗，不要，不要是奥利，老天啊，千万不要是奥利。

还好人群拥挤，夹着路遥没有跌倒，肾上腺素急速泵出，路遥来了一股蛮劲儿，硬梗着脖子往旋涡的最中心冲。她急切地想知道现场是什么样，又急剧地害怕看到有孩子满身是血倒在地上的骇人画面。

终于挤到近前，前面只有一层人群，是拦着急躁崩溃的女性家长的男人们。行凶者已经被两个防暴叉叉到了地上，那人拧动着身子，两个壮汉竟然要压不住他，旁边一个体量较大的男子出面，用膝盖顶住那人颈背部，才勉强锁了他的挣扎，行凶者抬起头，目眦尽裂，脸上溅满了血，连牙齿上都有，如同青面獠牙的鬼，嘴里骂骂咧咧地喊着“杀”，一只手挥着，妄图去够被踢落在侧的钢刀。那刀连刀柄上都是血，刀身上甚至还崩了豁口。

那些男同胞担心有家长受不了，也怕有发了狂的妈妈冲上去踢打犯人，让犯人趁乱挣脱，在那里拦着拉着搀扶着，已经有几个母亲瘫跪在地上，大喊着“我的孩子”捶胸砸地。

路遥面无血色，她向血泊中张望，在一个人身后的地上看到了熟悉的卡通水杯，红色的杯套上有星星点点的深色，像淋了水，又像浸了脏污。

不会的，不会的。好多孩子都用这款保温杯，不会的，不会是奥利的。

路遥已经没了对外界的感知，提线木偶一般，只是机械地，缓慢地向那边挪动。她没有哭喊，没有嚎叫，没有那些受害孩子母亲的躁郁和癫狂。有个男士看见她往躺在血泊里的孩子身边走，本想去拦，但见她沉静，以为只是个好奇且多事的女人想要探寻个究竟，注意力转回手上扶着的一个几欲背气的母亲，安抚她滔天的痛楚和绝望。

路遥终于看到了，在那几个地上躺着的孩子和成年人里，有一个穿着蓝白相间羽绒服的团子。团子像是被撒了气，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的脸侧着贴在地面上，被流过来的血液包围，肚腹处的羽绒服裂开了一个大口，却没有羽绒飞出，裂口间的绒毛浸透了血，看起来好像被猎人击落的雁，没了生机，软塌塌地卧在那里。

灵魂终于归位，路遥的惨叫让周围的人都感到战栗。

“奥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