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飞翼 4缘起

邓放躺在沙发上，电视开着，但他没有看，只是想听个响。客厅里没开灯，电视机光影明灭间投映出邓放紧张的期盼。他一直攥着手机，时不时看一眼微信，却没有任何消息进来，看来舒琅没有打听到路遥什么时候回国，大概这次休假，又要跟路遥错过了。

    外面自晚八时起就开始电闪雷鸣，暴雨却始终没有落下，估计风伯雨师在酝酿一个大的，所以先把雷公电母派了出来。邓放终于再第无数次打开微信界面后，叹了一口气把手机扔向了茶几，然后探身把桌上的啤酒拿起来猛灌了几口，不自觉地摇头，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好笑。  

    他不是没有谈过恋爱，即便是对路遥有好感，但因为年龄的差异，离开大院儿左邻右舍的朴素生活，到了学校他们就差了三个年级——路遥生日小上学晚而他生日大上学早，他再敢早恋，也没敢拉上小自己这么多届的妹妹。

    而在生活中，他更是断开不了口向路遥表白的——他被路遥撞见过在父亲墓前哭泣，他不知道路遥为什么会在那天去到烈士陵园也不想深究，他只记得路遥静静地陪在他身边等他冷静，然后掏出香喷喷的手帕纸给他擦眼泪，他悲伤上了头，扭身把脸埋在路遥颈窝，路遥抬手抚摸他毛刺的粗硬的黑发，就像在安抚一只幼犬，嘴里念出来的话却让他气笑出了鼻涕泡，她说“小放不哭，有我在呢”，挺正常的话，但让邓放听了觉得别扭，抹着鼻子推开路遥，冷硬地强调，“不许叫我小放，叫邓放哥哥”——从此他想起这段就甚为羞耻，每次见路遥他都端着，生怕叫路遥点破，盼着她能忘了这段，连带着不好意思开口向路遥剖白自己的感情。

    一声炸雷过后，窗户被砸得噼啪作响，积攒的多时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邓放觉得自己好像是被雷声劈得幻听了，总觉得有细索窸窣的敲门声。这种天气肯定不是他母亲和爷爷回来了，即便是回来了也不会敲门。如果是访客，那也太夸张了，谁会在这种暴雨夜跑来串门子呢？

    每当邓放侧耳听到时候，感觉敲门声就息了，等他把注意力转向电视里的肥皂剧，就又有敲门声传入耳畔。邪了门了。邓放按了暂停键，决心过去瞧瞧。

    打开门，只见天幕中一道蛇形闪电爬过，映衬得门外女孩的身形更加萧索破碎，紧接着隆隆雷声响起，撞击得邓放心脏都要跳出胸腔——是路遥。

    路遥穿着桃色吊带长裙，若是没有这场暴雨，那她一定灵动地像一只翩跹的蝴蝶，在暴雨浇击下，她好像鳞翅都被击穿，黑发黏着在白皙的皮肤上，就像束缚住她的黑色毒液，残败地让人心痛，伴随着路遥抬头看她，邓放眉头拧成死结，一把握住路遥单薄的双肩，厉声呵问：“谁打的你！”

    邓放脑子被这突然的访客惊得发懵，一时作为飞行员的鹰眼都没有察觉，路遥的左脸有一道延伸到眉梢眼角的血痕，脸颊处粗深，眉梢处细浅，但都在渗血，特别是脸颊处都有些皮肉翻起，被雨水浸的边缘泛白。

    是鞭伤。问出来邓放就后悔了，他知道路遥祖籍在内蒙古，他也知道路遥的父亲热爱马术，这道鞭子印，一定是路遥父亲的手笔。

    路遥没有回应这个问题，只是目光烁烁盯着邓放，眼眸漆黑深沉如外面的天幕和雨帘，她问：“邓放哥哥，我可以进去吗？”

    火热的手掌下是女孩冰凉发颤的肌肤，邓放暗叹自己失礼，赶紧把路遥让进屋里，顺手开了客厅的灯，喊路遥沙发上坐，然后着急忙慌地接了杯热水塞给路遥捧着。

    “等我一下，我去给你拿件干衣服换了。”邓放脚步不停，人接着就闪身上到了二楼。

    面对衣橱，邓放有种明明衣服满满当当却又没有衣服可选的纠结，又怕路遥湿着身子待久了着凉，匆匆扒拉出一身卫衣卫裤拿了下去，顺带找了个毛巾给路遥用。

    路遥起身接过，嘴唇翕动吐出两个谢字，然后问邓放可不可以用一下浴室冲一冲。

    邓放关切地凝视她：“你脸上的伤……要不要我陪你去医院处理一下？”

    见路遥摇头，邓放鼻腔深呼一口气，只好折中取舍，说去找医药箱帮她先处理一下，免得洗澡时又淋了水。

    然而等邓放找出来医药箱，路遥已经不在客厅了，公共卫生间的淋浴室传来花花的水声，邓放又是一个深呼气。这丫头，怎么这么倔。

    邓放把自己摔进沙发里，四肢摊开仰躺在沙发上静静地一动不动，眼睛闭上，脑海里却像放电影一样无数的信息涌入、驻留、整合又飘散，他还没抓住个重点，就感觉到身侧一陷，是路遥冲完澡出来了。

    急忙睁眼起身，就看路遥只穿了他的卫衣，宽宽大大的倒像是套了个休闲睡裙。她拿毛巾草率地揉搓着头发，有漏网的水珠从发梢撒下，洇湿了卫衣的表面，留下深色的水渍，还有一些直接掉落在了沙发上。

    见邓放眉头都要拧成疙瘩了，路遥抱歉地咧嘴一笑，扯痛了脸上的伤口，又赶忙收回，尽量小幅度地说话解释：“我没找着吹风机。”

    邓放当然不是嫌弃她弄湿了衣服和沙发，而是发现她脸上破口的地方被水淋得更白了。

    “你这样会留疤的。”邓放惊诧于自己话中的抱怨，生怕自己越界让路遥反感，连忙低头翻找双氧水和消毒棉签。

    给路遥消毒清理的时候，邓放连呼吸都收着，生怕气力大了会惊扰他的蝴蝶，怕蝴蝶会倏地一下飞走，他却不敢张网捕捉。感受到路遥灼灼视线和带着清香的鼻息，邓放从耳朵开始肉眼可见地蒸红，小心翼翼地黏好医用胶带，邓放赶紧撤离，好像路遥近前是他再多一秒就会沦陷的危险地带一般。

    “留疤了，你会嫌弃我吗？”路遥一直沉默，再开口就给邓放投下重磅炸弹。

    “啊？”邓放被轰晕了，他也不明白这个逻辑，搞不懂为什么留疤了和他嫌弃她有什么特殊关联性。他不自觉地用食指指弯蹭了两下鼻尖，扫过他鼻尖两颗精巧的痣，憨憨地将疑惑问出了口。

    “我为什么会因为这个嫌弃你？”

    回答他的是路遥大胆的行动——她一下就跨坐到了他的腿上，而他刚震惊地抬起头，路遥就已经吻上他的唇。

思维已经彻底宕机，但身体还在反射性地执行大脑的指令，邓放几乎是立刻就回吻了过去。一只手自然地掐上路遥盈盈一握的腰肢，另一只手从衣摆下向上探入。“啪”的一声，邓放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绷断——卫衣下的路遥竟然是中空的！也是在情动的一瞬身体便起了反应，他更加猛烈地回应路遥，好像要把她咬碎嚼烂吞进肚里。

被双氧水疼麻了的半边脸恢复了知觉，加之邓放攻势猛烈，路遥忍不住痛哼一声，逮着个空隙轻轻吐出一句：“嘶，疼。”

邓放虽然没了理智但还有理性，他赶忙停下，关切地问：“伤口扯到了？”

路遥点点头，又摇头：“没关系。”

“那……我……”

邓放话还没说完，路遥柔软的唇含住他的耳垂，轻轻啄咬，热气喷入耳内，让邓放整个人绷紧。

“邓放，我喜欢你，我想要你。”她说。

将她掀翻在沙发上，期身吻下，是他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