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飞翼 2重逢

左岸咖啡，J20座。

    邓放一边默念见面地点，一边在心里骂舒琅第三百遍。早先舒琅说什么也不告诉邓放具体地点，一定要邓放跟咖啡馆里遇见的每一个女性对暗号，直到邓放威胁说再不放屁他就不去赴约，舒琅才松口告诉他地方，但又非让邓放去买束雏菊带着，说是带个信物，毕竟女方貌美，没个显眼标识，有别的男人撞见了过去搭讪，被误会拐跑了可就不好了。

    “叮。”

    路遥的手机响起微信提示音，锁屏界面弹出一则消息。

    你相亲对象到了，拿着一束雏菊的就是。

    路遥下意识地抬头环顾，瞄到了侧后方过来的，手里拎着雏菊花束的男人。

    “Damn it.”路遥忍不住骂了一句，舒琅这个完蛋玩意儿，就知道他是你的业障，什么千里姻缘一线牵，他比那给潘金莲和西门庆牵线的王婆都可恶。

    路遥拿起手机飞速地发出一串消息。

    【舒大少爷您可真是恶趣味，还雏菊，电影看多了吧你。】

    “在发什么？”邓放走到了路遥对面坐下，雏菊不像刚刚随意地拎拿着，而是郑重其事地双手呈放在桌面。

    看到路遥回头的时候邓放脚步就滞在了当场。

    三秒。邓放肯定自己只停了三秒，但周遭的时间空间都在呼啸奔驰，他觉得自己的驻足可以以年计数。

    四年了，四年来每个狂风裹挟着骤雨和闪电的夜晚，他都会想起这个姑娘，想念那场雷雨季的温存与纠缠，然后在顶端释放后被空虚填满，绞尽脑汁都想不通为什么两人就断了联系。

    路遥没有抬头，她觉察到了邓放的语气熟络又亲昵，甚至夹杂了一丝嗔怪，但她仍然专注于手下，精挑细选了一个“暴揍”的表情包发给舒琅，这才抬起头，挤出一个感叹久别重逢却又没有丝毫喜悦之情的笑，连带着左边脸颊一处微微凹陷，就像是后天长出的酒窝：“邓放，好久不见。”

    邓放拧眉，对比自己的热络，路遥显得冷淡且抗拒。为什么会这样，他想不明白。凝视了路遥许久，就在路遥的笑容终于要挂不住的时候，邓放收回了审视的目光：“在骂舒琅吧，我倒是觉得他这次还算干了个好事。”

    路遥忍不住在心里又来了句F-Word，这次的攻击对象已经不只是舒琅，她简直想FXXK整个世界了。

    “他没告诉我是你。”路遥凝视着邓放的眼睛，想通过某种介质传达给邓放自己的真实想法。

    “是我你就不来了吗？”邓放笑了，轻而易举就被点燃了心头的火气。

    “或许吧，但你真的是个很适合我的相亲对象，各方面而言。”路遥肩头沉了下去，叹出一声悠长的鼻息。

    “原本我们不需要这一步就可以走到一起，如果你不消失的话。”邓放的眉头打架，每一个细微的肢体动作都在进行激烈地控诉。

    路遥低头搅着桌上的咖啡，伴随着叮叮当当的金属撞击瓷器的声音笑意逐渐延展，比之刚才问候时的虚情假意，真真正正笑进了心里，吐出的话却比刚才更加冷硬：“如果我不消失的话，咱们大概一辈子也没有交集了。”

    “什么意思？”邓放身体前倾，想要握住路遥晃动的手腕。

    “邓放，你真对我念念不忘的话，关于我的消失，就没想过跟你爷爷打听打听我们家究竟发生了什么吗？”路遥哂笑，“或许身为天之骄子的你，只是难以接受一夜露水之后自己却是那个被冷落抛弃的人吧——所以你压根儿没想打探我的消息，只是在这里顾影自怜、伪装情深。”

    路遥无愧于以最深的恶意揣测邓放——在变故发生之前她本就敌视这个父权社会，在变故之后，她更加不信任遇到的任何男性——他们只会让她想起自己苦难的根源。在这个男权社会，如果说父亲是难以冲破的桎梏和压在头顶的大山，那么恋人就是其中最薄弱的突破口，更何况邓放不是她的恋人，何必以重逢为借口给他旖旎的想象呢。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人？”邓放有种刺骨的哀凉，随即一丝火花闪过思绪，他没有抓住，无法继续追逐，但直觉让他不适，他只好顺着刚才的思路质问，“为什么要来相亲，还是说你对男性的恶意只限于亲近之人。”

    “铛”的一声，路遥扔了勺子，撞击在杯壁发出震耳欲聋的抗议：“既然咱们话不投机，今天就结束了吧。”

    言罢起身拿了外衣就走，路过邓放的时候被一把拉住：“咱们之间还谈不上结束。”

    邓放看似淡然，但心底火已经蹿得丈高，他抓住了那个闪烁的火花，又被这火花撩出了愤怒的火海。捋清楚了，终于捋清楚了，他想起了舒琅告诉他相亲对象有个4岁的孩子，也就是说在那晚之前路遥已经怀有身孕。这算什么，她蓄意勾引就想找个冤大头、接盘侠？还是说她在国外被熏染地放浪，只把自己当个苦寂时的慰藉，别说不知道有孕在身，甚至连孩子父亲都不知为谁？

    “你不是需要给孩子找个便宜父亲？就像你说的，我是一个很适合你的相亲对象，方方面面。”邓放觉得自己化身了一条毒蛇，蛇信子滋着，怨毒的词句随着唇齿张合一个个钉在路遥心口。

    尽管从位置上看是路遥居高临下，这一刻站着的她却像是被端坐的邓放碾进了尘埃里，但路遥决定杀敌一万自损八千：“便宜父亲？邓放，如果孩子就是你的呢？”

    路遥心里畅快，不能说的秘密说出口，最真实的真实呈现开，听得人却不肯相信，认为这才是欺骗，多讽刺啊，多可悲啊。

    果不其然，邓放哂笑：“成年男女各取所需，路遥，别让我看不起你。”

    “随便你吧。”路遥挥臂甩开邓放的手抬脚便走，“那就按你说的，咱们不结束，继续谈。”

    “不留个联系方式吗。”邓放起身回望。

    路遥闻言回头斜睨了他一眼，唇角下意识挑高：“找你哥们儿要去吧，他瘾发了，就让他发个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