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吊着尾音,听起来又酥又哑。
萧词玉瞥了他一眼,也知道他最是欣赏不来这些风花雪月。
那这幅画便肯定不是他买的了。
萧词玉很了解顾探竹,后者是个宁愿花钱去填亏本投资,也不会浪费钱在山水白云陶冶情趣上。
于是,“谁送你的?”他问。
顾探竹躺了回去,又发了个声:“我妹妹。”
萧词玉闻言,以为是顾泳乐,“她不是向来不和你对付吗?”
“嗯?哪里说的是那个妹妹?”顾探竹慵懒地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的样子,“说的是另一个。”
萧词玉点点头。
他与非郁有过几面之缘——
那是个话少、且异常怕生的女孩儿。
或许少女原本生了一双水灵灵的杏眸,随着年岁增长,日后的见面中,却只剩下荒凉,好似一口干涸多年的老井。
萧词玉每次见她,都是一副苍白的面孔,像是营养不良似的,内向内凹陷的面颊上没有丁点儿血色。
好似这只是从死神手下勉强扯回阳间的提线木偶——丝毫没有生气。
甚至更有一次,萧词玉看见她单薄的手背上,扎了好几个针孔,有些针眼通红、有些针眼已经结痂,像是断了的蜈蚣,曲折地趴在惨白的皮肤上,和青色微肿的血管一起,格外扎眼。
而随着目光向上,她纤弱的手腕处也被绑上了好几圈白色绷带。
也便是那次,萧词玉没能忍住内心的惊骇与疑惑,委婉地多问了一嘴,“你的妹妹,是不是有....自残的倾向?”
顾探竹与自家妹妹非郁日月相处,也早就发觉了大妹身上新添的伤口。
在最初的时候,他脸色也变得煞白,问过非郁是怎么回事。
可非郁也只是勉强笑笑,告诉他不要担心,很快就好了。
这位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妹妹,顾探竹待她比待自己的亲妹妹还要照顾些,也因此,他们兄妹两的关系从小就很好。
但就是因为这份亲近,顾探竹也清楚地知道非郁的性子。
只要她不肯说的事情,就算他再怎么直白、含蓄地问话,非郁都只会藏在内心深处不被他察觉。
——之前种种都可以作罢,可这次,顾探竹不死心。
每当非郁出事故,他都会询问她一遍又一遍。
刚开始,非郁还能宽慰他,露出真心实意的笑....
可随着事故越来越频繁、受得伤越来越多、越来越严重,非郁的脸上再也没能扯出强颜欢笑。
她面对着顾探竹略微崩溃的神情,也没再说出一句安慰的话。
他们都知道,任何的安慰,在这些血光之灾中,都显得格外的苍白。
顾探竹便减少了言语,在背后默默去访问家中各位的长辈,可他却像是撞在了一面看不见的墙上,被屏蔽、蒙蔽在厚厚鼓中。
他逐渐起了疑心,顺着这条线搜查下去,隐约知道了很多他本不该触及到的东西。
当顾探竹无法再压住内心的那份汹涌猜想时,他找过母亲。
结果可想而知,那份龌龊又令人作呕的猜想得到证实——而后,他与母亲彻底离了心。
当晚,顾探竹怀着怒气与深深的无力感,离开了家,从此便鲜少再回来。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