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枪暗箭 柳暗花明

春花秋月斩破长空

今日崔家案子，在大理寺，圣上亲审。闲杂人等回避。

金羽得知，这是等候已久唯一能见家人的机会，她急不可待。便请王爷帮忙带她进去旁听。

王爷面露难色，心意未决。金羽赶忙请求，保证:

崔贻舒我定不会打扰审案

王爷犹豫多时，终还是让她扮成侍卫模样，跟着自己进去。

特地提醒她:

唐资王李谦圣上亲审，里面都是朝中举足轻重的大臣旁听，进入内堂后，一句话都不要说，只在旁边默默听着，否则出了任何意外，崔家和你我都保不了

金羽迅速乖巧地点头如捣蒜，应道:

崔贻舒是，王爷

内堂里，卢杞，王爷，魏国公，中书大人……等朝中代表大臣都在

崔游茯被带上来，穿着囚服，见到圣上跪地行礼。身上伤痕累累，看得出吃了不少苦头，金羽瞥到父亲的那一眼已不忍直视，眼眶里瞬间盈满泪水，她移开视线，想让自己心绪平静，保持冷静，可泪水珠子似的不自觉得滑落，她扮作侍卫，未带手帕，赶忙用手擦拭，让自己尽快淡定如常，免得引人怀疑，可旁边的王爷早已察觉

接着，便听见堂上传来威严肃穆的声音

皇上唐德宗崔游茯，对贪赃一事，你可认罪

堂上沉默许久，崔游茯才略显吃力地出声:

崔游茯圣上明鉴，臣不知何罪之有

皇上面色沉凝，微怒道:

皇上唐德宗当日，朕的神策军在京城南郊，将你人赃俱获抓获，如今为何不认了

崔游茯有些力不从心，显得声嘶力竭地大声出口:

崔游茯圣上明查，老臣没做过，老臣不能认啊

皇上思虑片刻，问:

皇上唐德宗你倒说说，此事是何缘由？

崔游茯老臣当日是去救臣的二女儿崔贻舒

金羽听到这三字，不由得难过，心生酸楚，心如刀绞

崔游茯逐渐平静，回想起当日之事，冷静下来说:

崔游茯贼人投来绑架信要求我只身前去送赎金，才能赎回贻舒。当日，我带着赎金前往约定地，贼人趁机将我引至京城南郊空地的仓库，便消失了。接着窦公带着神策军接连赶到，便认定此乃臣贪赃受贿欺君枉法的罪证，实则那仓库中的一银一物都与臣无半点关系，

说着，情绪愈加激动道:

崔游茯老臣是中了贼人的圈套，圣上明鉴啊

金羽自那日被绑走，再回来，崔家已封门闭户，空无一人。只能根据细枝末节、蛛丝马迹猜测，如今才知:

崔贻舒父亲竟是为了救自己才落入奸人陷阱，自己才是罪魁祸首。

她也没想到:

崔贻舒我以为父亲寡淡，自母亲去世后，他从不爱自己。却没想过，自己失踪能让他让他乱了心绪，这样普通的手段，他竟轻信，中了朝中党羽的奸计

第一次知道崔家落难的缘由，她惶恐，惊诧父亲对自己的感情如此厚重深沉，自己丝毫未觉，想起过往，她愧疚于顽劣娇纵，令父亲生气身体日渐衰老。她不敢抬头直视父亲受尽折磨的样子，她痛苦不堪、备受挣扎，拼命忍住眼眶中的热流，怕如关不住闸门般泪如雨下，不敢出声啜泣，理智提醒自己:

崔贻舒冷静

此时，众人注意都在堂上，没人注意她，除了近在咫尺的王爷，察觉她情绪在奔溃边缘的失控感，却极力抑制。王爷只不动声色地目光炯然示意:

唐资王李谦大局为重，莫要失态

接着便洞察四周，稍作掩护，表情从容淡定，眼神回到朝堂之上，镇定自若毫不慌乱

崔游茯声嘶力竭，掏心明志:

崔游茯臣一心为国事操劳，为圣上分忧，忠心耿耿，从不结党营私，怎会搜刮民脂民膏贪污受贿呢？

接着，吐露憋闷许久没机会说出口的话，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崔游茯臣对圣上、对朝廷忠心可表天地可鉴，绝无二心问心无愧

说了这话，崔游茯一副无惧生死、无愧于心的样子跪在堂下，似乎了却了些许遗憾，松了口不平之气

停顿片刻，想起家人沉静了许多，向皇上表达最后的请求:

崔游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圣上将臣如何，臣都无怨言，只求圣上不要牵连崔家上下老小，放他们一条生路。望圣上念在老臣为官多年的情分上，圆了臣这一请愿吧

语罢，崔游茯跪着伏身贴地行大礼，声嘶力竭无所畏惧地大声道:

崔游茯臣叩谢隆恩

皇上听罢，大受震撼，心有所触动，不忍，威声出言:

皇上唐德宗崔游茯，你莫要视死如归，朕会明查此案

思索片刻，道:

皇上唐德宗若你是无辜的，朕不会让你蒙冤受辱，定会还你清白，大告天下，为你洗刷冤屈

接着，透露目前情况，像在安抚老臣无力挣扎备受屈辱的心:

皇上唐德宗此案朕已派人从证据入手明察秋毫，不过，还需几日，你还得在牢里受几日苦

同时也在稳定朝臣们的忠心和祸心。

卢杞在旁一听，皇上要细察此事，坐立不安，听到此时，待到时机，坐不住了，起身，对皇上躬身拱手行礼，不容置喙的语气道:

丞相卢杞圣上，此案不仅是人赃俱获，崔游茯也已签字画押，再细察恐怕没有必要吧，认罪书上条条状状确凿分明，如何还有再查之理呢？既浪费朝中人力，亦不合法度规矩，实在多此一举啊

出言强调:

丞相卢杞圣上三思

王爷听罢，也起身朝堂上走去，拱手躬身向圣上行礼，道:

唐资王李谦卢丞相此言差矣，崔游茯也曾是一朝丞相，如今虽身陷囹圄，此案却非同小可，事关朝纲，百姓瞩目，举足轻重，如何能轻率定案呢？规矩是人定的，若有疑议，自然可重查证据，此举更显我朝重视人臣、一丝不苟，有何不妥？更显圣上仁德圣明，公允宽厚。是圣上仁慈洪福泽披天下

王爷语罢，顺势话锋一转，给卢杞搭了个台阶，暗示他见好就收，还能得个体面，免得野心暴露，到时候触怒圣心，得不偿失，温和不失威严道:

唐资王李谦卢丞相莫要太过墨守成规，因循守旧，反而错怪了同僚，使得忠臣良将蒙冤啊，卢丞相心里过意得去么

王爷又补充说:

唐资王李谦还是听圣上的，由圣上明断裁决吧

卢杞听王爷将皇上搬出来，自然不敢再反驳，再紧追不舍，成了对圣上裁决有疑议，他自然不会挖坑自跳，冒犯了圣上，令圣上生疑，这着实因小失大没有必要。卢杞便没再多言，忍气吞声退下了

皇上见二人争论稍微缓和，才舒眉细思。 听着二人针尖对麦芒地看法，低头细看案台上的认罪状，上面罪状有过之无不及，桩桩件件足矣满门抄斩株连九族。上面赫然签着“崔游茯”极不工整的字迹。皇上越看越怒火中烧，怒不可遏圣威逼人，道:

皇上唐德宗若你无罪？这认罪状从何而来？你又为何要违心画押？

崔游茯一听认罪状，不由得激动愤懑道:

崔游茯圣上明查，此乃狱卒对臣滥用私刑，软硬兼施，臣年迈体衰、身心保受摧残，身不由己，才在体力不支时被强行画押，万般无奈下屈打成招，使臣违背良心，签下这罪恶滔天、丧尽天良的罪书，臣有愧，是臣没能受住酷刑，失了本心，辱了良心，成了奸佞小人摆布的傀儡，臣有愧……

皇上听罢，勃然大怒，深感震惊:

皇上唐德宗居然在朕眼皮子底下暗中勾结，曾为丞相都被屈打成招，更何况普通百姓？朝中早已蛇鼠一窝，太过目无王法，只手遮天了

皇上忱目深思，横眉冷视，龙颜如雷霆之怒:

皇上唐德宗此事若当真，朕定会细察，一并处理，天子脚下，怎容狱卒贼子祸乱朝纲法纪

龙颜威慑，面色严肃道:

皇上唐德宗倘若你真有罪，朕也绝不会姑息放过，你且莫妄想瞒天过海、侥幸逃脱

刚才二人争论得热火朝天，崔游茯除了对认罪状颇为激动外，其它时候面不改色，淡定坦然，似对最坏的结果早有准备，没抱过高期望，如同早已看淡生死，忘却残生。待堂下安静，崔游茯才声音笃定出口:

崔游茯老臣若罪有应得，任凭圣上发落

金羽听父亲一席话，心内无比坚定:

崔贻舒毋庸置疑，父亲定是被冤枉，崔家是被陷害的，我早该毫无疑问地相信父亲

心中不禁悔恨生愧:

崔贻舒让父亲蒙冤……是贻舒不该

圣上蹙眉凝眸，思虑着，审视堂下跪着的崔游茯许久，开口道:

皇上唐德宗好了，认罪书、证据，崔游茯和崔府众人口供……朕都会细察。清者自清，罪者严惩，明察秋毫，实查严断

声音缓和，转言又道:

皇上唐德宗崔游茯，这几日在牢里，你且保重好，待朕裁断，你若清白，尚可放宽心

厉声对堂下众人提醒道:

皇上唐德宗若有人敢使阴谋手段，朕定不会放过

也是在警示堂下众人，不要暗中设计工于心计，眼神打量堂下众臣，人人一副:圣意难测、惶恐避讳的样子，生怕圣上迁怒于自己，不敢直视

语罢，皇上语气严肃再道:

皇上唐德宗今日案子审到这，朕还需斟酌考虑

堂上气氛肃穆，圣上威严不减，道:

皇上唐德宗将崔游茯带下去，其他人都退下吧

崔游茯被狱卒押走时，金羽不舍。忍住抽泣声，却忍不住涌出眼眶的热流，片刻已泪如雨下，眼若苞蕊，泪满如珠，无声潸然，梨花带雨的样子令人心疼，王爷离她很近，感觉她极力克制自己心如刀割的刺痛，王爷偶尔也游离于她的情绪中感同身受。只片刻，便清醒回神，恢复镇定，在旁细察他人言行，审时度势

皇上由侍卫护送着回了大殿。众人行礼恭送，目送圣上走远，各自散去。卢杞走时面色狠厉，心有不甘。

堂内只剩王爷和金羽二人。金羽沉浸在情绪里还未回神，泪眼婆娑，微微泛红，哭过的痕迹很明显。王爷待人尽散去，对随侍范宇道:

唐资王李谦范宇，去堂外侯着

范宇心领神会，躬身抱拳从命:

资王随从范宇是，王爷

王爷转身，深邃的眸子凝视金羽，温言道:

唐资王李谦我尽力了……

金羽听罢，从痛苦情绪中抽离出，回神。低头垂眸，极力掩饰未平复的情绪，稍作冷静，淡然应道:

崔贻舒金羽明白

停顿片刻，接着说:

崔贻舒王爷为此赌上太多，其实不必为此案倾囊相助，金羽真的连累王爷了

王爷些微思索，沉眸道:

唐资王李谦你也知道，捅破这层窗户纸，本王没有退路

金羽情绪缓和许多，趋近平静，从容不迫道:

崔贻舒王爷刚才该明哲保身，不必与卢杞针锋相对，他为人阴险狡诈，日后王爷需谨慎防范、小心应对

王爷丝毫不怯:

唐资王李谦无论是否与他直接对峙，他定视我为眼中钉无疑了

金羽听罢，躬身跪地，愧疚自责:

崔贻舒是金羽将王爷牵扯进来，给王爷带来无妄之灾，待崔家案子尘埃落定，金羽任王爷处置，绝无怨言

王爷听罢，嘴角微扬，似有若无的笑意，有些无可奈何，意味深长道:

唐资王李谦听起来很划算，可你能给我什么呢？

金羽愣住，心里思虑:

崔贻舒是，自己，给不了王爷什么，只有崔家获救，自己或许还能还得起对王爷的允诺，无论是势力还是兵力，多少能帮上一二

王爷见金羽沉默许久，似在思索，语气缓和，眸子沉凝，看着她道:

唐资王李谦本王言出必行，向来不悔。你心里清楚就好

转念想起什么，又道:

唐资王李谦你与崔家什么关系？值得如此不顾一切，相信事后你会给我交代。

王爷心里洞察了七八分，仍有甚多疑问。此时他不慌不忙、从容自若道:

唐资王李谦我现在不逼你

王爷略微思索，歪头侧目，眼神犀利看着她道:

唐资王李谦百姓都道本王仁厚。可我不做亏本买卖，本王帮你自有所求。你若能信守允诺，就不必愧疚，本王觉得值，就够了

唐资王李谦崔家案子圣上亲审，看今日情形，崔游茯若是清白，有七八分把握平安无事。你悬着的心大可落地。

金羽差点脱口而出，些许理智使她欲言又止，怕隔墙有耳横生枝节，只在心里千百次呼喊:

崔贻舒父亲是无辜的

今日见着父亲，父亲的反应，和血脉相连的感同身受让她更确定:

崔贻舒崔家一定是清白的

王爷见她心情又略微激动，耐心劝慰道:

唐资王李谦回去好生休息吧

看她脸色不好、眼睛红肿，泪痕犹在，王爷目光关切，试探问着:

唐资王李谦要我跟许妈通个气，许你少接些客么？

金羽抬眸对上王爷的目光，从容应声:

崔贻舒近日许妈未找我麻烦，本就轻松，我应付得来

心有歉疚，恭敬道:

崔贻舒多谢王爷挂心

王爷见她极力掩饰纷乱不安的心情，并未戳破，不再多问，语气轻松缓和道:

唐资王李谦那就好，范宇在堂外，他送你回去

顺便补充说:

唐资王李谦近日除了崔家案子，本王还有朝务繁忙，脱不开身，过些日子再去看你

金羽毕恭毕敬行礼，对王爷心怀感念，退出堂外，由范宇庇护回平康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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