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不知道，他救了她一次，便将不知不觉中与金羽站在同一条船上。不过这威胁不到他，对他来说如同风吹无声，雁过无痕，不值一提，他毫不在意
金羽想起来卢府书房的细节，卢杞出门前的眼神，片刻沉思:
崔贻舒书架……后面……难道有什么秘密
想着，她认为
崔贻舒还得去卢府故地重走一次
崔贻舒如今崔家案子审理在即，刻不容缓，等到审讯后就更难证清白。目前细枝末节都是线索都是希望。而方无尽和卢杞，各怀鬼胎谨慎小心，等他们露出破绽谈何容易
金羽皱眉垂眸，沉思琢磨
崔贻舒如今寻着蛛丝马迹怎能放过？无论处境多险，随机应变步步为营便是了，抓住线索和时机还有机会扭转乾坤，否则坐以待毙不就只能任人宰割么
可再进卢府比登天还难
上次正好赶上卢家二子冠礼，才浑水摸鱼偷溜进书房。当日宾客如云，卢府上下忙不迭地，都险些被抓。如今，卢府无宴客庆贺，愈加门禁森严，如何能进得去？
金羽在平康坊接客迎来送往间，对京中达官显贵富家子弟颇有印象，她立刻回想:
崔贻舒谁能自由出入卢府？
崔贻舒魏国公之子魏彦良？张员外儿子张铭齐？还是周大夫的公子周晟辰？……
……
金羽考量一番，垂眸思索
崔贻舒人选众多，可他们和卢杞关系不密切，联系仅限于其父亲与卢杞同朝为官。出入卢府没有名目，反而惹人怀疑。如此看来，就算他们可以掩护自己去卢府拜访，也不一定成事。反而打草惊蛇、适得其反
确实并非合适的人选
她蹙眉凝神，心烦意乱地筛选着，犹豫许久，内心无可奈何，还是想到了他
崔贻舒方无尽
金羽看他如洪水猛兽，不想与他牵扯，便将他排在人选外。可思虑再三，不得不承认:
崔贻舒方无尽是卢杞谋士，与卢杞关系密切无可争议。相比别人，他进出卢府方便得多，也顺理成章，不引人注意。
同时，据她观察
崔贻舒方无尽与卢杞关系看似简单却透着复杂，并非牢不可破
也是金羽认为可以与他合作的原因之一
金羽打算和方无尽聊聊。今日已至子时五刻，方无尽应该不来了。金羽虽心急如焚、心乱如麻，却不得不冷静，思索如何走下一步能更快？她心里似有打算，眼神逐渐坚定锐利……
崔贻舒明日他若来，便得出击。这一次，又得以身入险与虎谋皮了
崔贻舒想起要面对那凛冽冰冷的脸、冷若寒星锋利如剑的眸子，她就不禁一身寒颤，方无尽每一刻都带着见血封喉的狠劲，让人窒息，如同他的掌中玩物任其羞辱。他自带吞噬的气场，永远掌控着盯上的猎物。几次交手几乎不知觉就身陷其中，无一例外……
金羽想着，不禁心惊胆寒心有余悸。他像让人无能为力的沼泽，却更是一条找证据的捷径。目前金羽明显更看重后者，无暇顾忌其他了
第二日，金羽今日一直在等方无尽。特地嘱咐盈儿道:
崔贻舒方无尽来了，知会我一声
盈儿面色犹疑，话在口中，迟疑片刻，还是忍不住脱口直言道:
平康坊丫鬟盈儿方无尽总是找姑娘茬，姑娘怎么还招惹他呢
盈儿略显激动，道
平康坊丫鬟盈儿他几次折腾姑娘，姑娘忘了吗
金羽若有所虑，并未多言，只平静如常地应着:
崔贻舒没事，照做就好了
盈儿似心中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听了金羽的话，冷静片刻，诚言道:
平康坊丫鬟盈儿恕盈儿多嘴，相比方无尽……还是王爷好些。王爷的随侍，私下曾多次跟我打听你，想必是王爷授意。依盈儿所见，王爷是真心待你，方无尽却实非良人
盈儿似乎想起自己的身世，有些感慨无奈，些微动情接着道:
平康坊丫鬟盈儿这里的姑娘都是四处飘零身世可怜之人，流落烟花之地大都身不由己。而姑娘能得王爷如此相待已是难得，多少人求不来。
盈儿稍微平复情绪的波动，平静地劝说:
平康坊丫鬟盈儿盈儿想劝姑娘，跟王爷温言软语几句，今后莫说平康坊，就算京城也没几个人敢惹姑娘的，姑娘何苦如此呢
金羽听罢，不禁无可奈何地苦笑着，心想:
崔贻舒若能如此，谁又不想呢？我也实非良人啊，无论金羽还是崔贻舒，都不敢与王爷直言，怎堪得王爷厚爱
心中万般无奈感触纷涌，金羽平静心绪，调整片刻，收敛心情面不改色道:
崔贻舒王爷再问起，你同他直言便是。至于我，自有想法，你也不必替我多虑
金羽情绪平复，眼神愈加凌厉坚定地说:
崔贻舒王爷厚爱虽好，却也重如泰山，现下我无力承受
稍许停顿，想起迫在眉睫的正事，不容分说，转了话题:
崔贻舒若方无尽来了，一定记得告诉我
盈儿见她毫不在意，略有不平愠怒，越发不解，却无可奈何，也得应着:
平康坊丫鬟盈儿好的，金羽姑娘
接着，金羽听到许妈喊话
平康坊老鸨金羽，下来接客
她便应着许妈的声音下楼，顺着许妈的介绍，热情地迎着丁太傅进来
老鸨满脸堆笑，热情熟练地跟丁太傅寒暄:
平康坊老鸨太傅大人，这是金羽，今日便让她好好伺候您，陪您饮酒做乐，侍候在旁
转头跟金羽嘱咐着:
平康坊老鸨别怠慢了贵客，带丁大人去福禄阁
戌时五刻，金羽为他抚琴斟酒，觥筹交错恭维讨好，哄得丁太傅心花怒放，乐不可支。亥时三刻丁太傅已醉得不省人事，金羽将他扶到床上，拉上床帘，才松了口气。她陪着丁太傅喝了一壶，也醉意渐浓，踉跄着到桌边倒茶，直接大口喝着，想醒醒酒。她这醉意微醺的样子面若桃花泛着红晕，颇有几分妩媚撩人的意韵。
金羽喝茶解了几分酒劲，浑身疲惫，她尽力保持着清醒意识，瘫坐在桌旁歇口气
此时，响起敲门声，金羽瞬间紧张
崔贻舒谁
接着传来盈儿的声音:
平康坊丫鬟盈儿金羽姑娘，方便进去么
金羽听是盈儿，才放下谨慎略有放松，说
崔贻舒进来吧
盈儿推门进来，四下张望片刻，轻声说
平康坊丫鬟盈儿姑娘，方无尽来了
察言观色地补充道:
平康坊丫鬟盈儿在凌霄阁
金羽听着这三个字，瞬间来了精神，喜不自胜，若有所思，面不改色地示意盈儿:
崔贻舒知道了
金羽心想:
崔贻舒等了许久，方无尽你终于到了
金羽急不可待，等不到他来找自己，打算主动出击。心里思索:
崔贻舒丁太傅醉酒睡着，大概明日才能醒。如此在这等方无尽来难免夜长梦多，不如主动找他，说不定还能出其不意，让他措手不及
想着，金羽将自己的妆发衣裳稍微整理一番，便出门朝凌霄阁去。
她听着里面有乐曲舞蹈的声音，接着是酒杯落桌的声音，她犹豫片刻，思索一番，直接推门进去。
屋里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开门声吸引，舞乐都停了，都朝门口金羽的方向望去。金羽面不改色，沉静自若，对着方无尽道:
崔贻舒方公子，好久不见
方无尽听罢，嘴角莫名得意冷笑，冷厉的眸子看着她，直顾饮酒，沉默不应
金羽不慌不忙，接着说
崔贻舒金羽有事，可否借用方公子一段时间，单独聊聊
方无尽听罢，目光深邃凌厉，深不可测若有所思，将杯中酒一干而尽，冷声出口:
方无尽你们先出去
他朝着屋内的舞妓和琴妓抬手示意。
待旁人惶然散去，凌霄阁内只剩金羽和方无尽。方无尽戏谑道
方无尽几日不见，想我了？
方无尽如此迫不及待见我
金羽无视他故意调笑，暗自思索如何出口
金羽醉酒的昏沉被紧张驱散了不少，微醺的脸庞还带着红晕，多了些迷人的妖娆，像是被他调戏得脸红。
方无尽发觉金羽红透的脸颊，故意冷声调戏
方无尽崔姑娘脸红的时候还真有一番韵味
方无尽若不是对她恨之入骨，此时或许已然不同。只是他受过剜心刺骨的痛，如今再不念春风化雨的情。
方无尽虽有飘忽，可理智始终将他拉回清醒，不屑地调戏着说:
方无尽你醉意微醺来我这儿，怕不是又想色诱我找证据吧？
金羽听罢，不为所动，只是深思熟虑着如何能让他帮自己
方无尽冷眼盯着她，深邃凌厉的眸子像要看穿她意欲何为
金羽克制不安，淡定自若地说
崔贻舒我想进卢府，再帮我一次
方无尽冷厉中有些诧异，冷笑着道:
方无尽这么驾轻就熟自然而然找我帮忙？
瞬间，眸子狠厉地盯着她:
方无尽你哪来的自信？
金羽被他的眼神盯得有些慌乱，但她很快稳住心绪不为所动，面不改色道
崔贻舒我来，是因为我没有选择，而考虑与否，想必你自有打算
金羽冷静后，思索片刻，道:
崔贻舒或许你无意帮我。但这对你并非坏事
接着，金羽谨慎思虑，胸有成竹地说:
崔贻舒我想你一定知道卢杞的谋划，虽然我不清楚他的计划，但他的处心积虑狼子野心，一定是为己谋利。不管他做什么，百姓都一定是他计划必然的牺牲品，人命关天、饿殍千里尸横遍野对他来说都不重要
金羽顿了顿，抬眼迎着他的冰冷目光，无所畏惧，与他对视，接着说:
崔贻舒而你，有仁心，别否认
金羽逐渐厉声激动道:
崔贻舒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他，处心积虑地吞噬如今的朝廷吗
崔贻舒虽然现在百姓也是不堪重负，可卢杞一定不是能让百姓安居乐业平稳安定的人
方无尽冷眼轻蔑地看着，听她说完。毫不在意地说
方无尽当今圣上呢？又如何？
方无尽至于他们谁输谁赢？谁做天下之主不一样呢？
金羽面色凝重。不屑一顾地厉声说道:
崔贻舒当今圣上有心为百姓减轻赋税，拨粮赈灾，只是朝中奸佞暗通款曲，私相授受，圣上被谗言蒙蔽，一时不得计法，才会使奸人钻了空子，在朝中只手遮天。圣上是有心无力
崔贻舒而卢杞所做是为一己私欲争权夺利。你要让这么多人成为他谋权夺利的牺牲品么？
方无尽听罢，心中触动，越发激动，怒不可遏地喝道:
方无尽那我呢？我家有什么错？五年前的郭家有什么错？为何会迎来灭门的杀身之祸？一旨圣意，满门灭口？
金羽被他突如其来地爆发，吓得不禁瑟缩着后退
金羽这才明白，原来五年前的那一夜，是他家满门灭口，他死里逃生的一夜。而奶妈的动作，暴露他行踪，抹杀他心中仅存的希望。虽然他如今活下来了，却始终无法接受更无法原谅那一夜发生的一切
金羽心中愕然，身心疲惫，沉默许久，逐渐冷静，道
崔贻舒朝廷中奸佞宵小之辈已盘根错节、暗度陈仓许久，我不知你经历什么？但其中或许不乏误会。在你不确定真相之前，没必要拿你的仇恨成为你助纣为虐的理由和借口。也别把这些百姓当成牺牲品，陪葬品。
金羽见他怒气未平，蹙眉沉思，觉得可以沿这个方向说，能入他耳便能入心，便有希望:
崔贻舒如果卢杞的计划真如他所愿，天下便能成太平盛世吗？百姓便安身立命吗？
崔贻舒自古以来，政权上争名逐利，都免不了战乱纷争，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平日你对困苦百姓的救济，可见你有仁心济世，可若如卢杞所谋，那时你的施舍，救得了成千上万灾民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生死离别的痛苦么？
崔贻舒那时将是杯水车薪，何济于事？
方无尽听罢，怒目沉思，冷厉如常，开口道:
方无尽你舌灿莲花，不过对我没用，省省你的三寸不烂之舌吧
金羽慌张，确实已尽力，本就抱着孤注一掷的心来，必然有承受结果的准备。他若无动于衷，只能另寻他路。今日不成，她只盼留条小命能走就好。她本以为方无尽冷漠旁观，只看她如何收场
却惊诧，他再开口转了话锋:
方无尽我可以帮你一次，不过后果我不负责。
停顿片刻，方无尽补充:
方无尽还有，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想到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出于君子协议，你必须遵守承诺、言出必行，必须做到
方无尽这事本与我无关，是你有求于我。要我帮你，这便是条件，我从来不做亏本交易
语罢，方无尽语气尽显威胁压迫，饶有意味地像提醒，又像嘲讽:
方无尽你慎重考虑，我不强人所难
金羽想:
崔贻舒他无非是想要我的命或者折磨我，反正现在我也是他的掌中之物，有什么差别呢？崔家案子已经迫在眉睫，没有多少时间了，找证据见父亲才是当务之急，没有机会犹豫了，必须进卢府再试一次，卢府如果有密室，必有问题。离证据近在咫尺，任谁会放弃呢
金羽心烦意乱，思虑片刻便直接应了:
崔贻舒没什么好考虑的，我答应
金羽急不可待，直言:
崔贻舒如今，可以带我进卢府了么
方无尽见她答应如此爽快直接，也干脆利落冷声道:
方无尽今夜子时三刻，我在平康坊门口等你，你扮作男装，方便行动
金羽听罢，松了口气不禁暗自欣喜
崔贻舒有他帮忙，事情便好办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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