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

昏暗的灯光下，路灯照不到的阴影处仿佛都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弯折的电线杆也终于褪去了色彩，浮现出如干涸的血般的锈迹斑斑的颜色。

与记忆中的场景重合。

不论如何，就算它曾经是人，现在也已经死的透透的了吧，就算是去打阎王一顿也拉不回来了。

而周围也仿佛褪去了平静的表象，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树影婆娑，映照出扭动着的阴影。道路仿佛被无限延长，完全看不出终点在哪。

见几人都如临大敌，青年挑了挑眉，双手插兜，还是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

“呜……”一声低沉的、断断续续的哭声从雕像的后面传来，

“砰、砰——”

几乎是瞬间，徐依婷掏出双枪几步上前去瞄准飞快打了几枪，其余人紧随身后。

一个似乎是上班族的男人，靠着雕像的底座躺在地上，脸上满是憔悴，似乎受到了什么重大的打击似的一动不动。

身旁不远处的一个眼熟的碎片吸引了太宰的注意，他弯腰打量了对方几眼，然后把目光放在碎片上。与当时在池塘里见到的不同，这个碎片看起来更大、大概是盒子、或者其他东西，他很快下定结论，

‘这是某种乐器。’

“我、我……”

徐依婷挑眉看着刚才瞄准的地方，子弹的轨道完全穿透了男人朝着草丛打去，而这个人完全没有受伤。

楚禾随手拿出墨镜戴上，缓慢地向前走去，然后非常自来熟地蹲下，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人免疫物理伤害般扯了扯嘴角，“小兄弟，你怎么在这？”话是这么说，他真的能问出来吗？

小兄弟没有理他，而是略微蠕动了有些干裂的唇角，瞳孔涣散无法聚焦，看起来也没有交流欲望。

“我的、女儿……我的、爱人……在、在哪？”有些嘶哑，又有些不可置信。

不过在这种背景下，大概率都死掉了吧？崔媛有些同情地想。

男人身旁落下一片阴影，楚禾抬头，看见那个青年捡起了一个碎片拿到这里，与他对视时也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只是在这种状况下笑着有些诡异了。

看起来也是来搜查的，楚禾有些诧异，明明看起来还很年轻，心理素质倒是很强。

“晚上好，这位先生，”

太宰态度自然地打了招呼，没有得到回应也若无其事，自顾自沿着对方的话顺了下来，就像是寻常人家的聊家常，

“您的夫人和女儿、我似乎见过哦，”但是这个家常倒是很突兀。

听到这话，男人像是突然被什么触动，猛地抬起头看着他，神情竟然异常凶狠。

“她们在哪？”他咆哮道，“你快告诉我！”

“——快告诉我啊！”虽然张牙舞爪地，但是他始终没有从地面上站起来，四肢仿佛无法动弹，徒劳无功地看着神情平静的青年。而被这变故惊到的众人竟然一时间也没有动作，只是看着这幅奇怪的场景。

奇怪的是，他身上似乎只有愤怒这种情感。似乎只是设定好的程序，愤怒便是他存在下去的原因。

浮游之人，也会挣扎不已、存在于世间。

鸢瞳暗沉沉地看着对方，太宰嘴角噙着笑，仍然用着不紧不慢的声调，

“她们死了哦，你、要去找她们吗？”这句话轻飘飘的，明明是沉重的话题，却感觉问话的人根本不在意这种事。

突然想到那个弯折的电线杆，搞不好就是这个男人的女儿或者妻子，崔媛一愣，下意识看向对方，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本以为男人会被这种态度激怒，但出乎意料地看着，对方的神情呆滞了片刻，狰狞的表情有些滑稽，最后竟然慢慢归于平静。

仿佛没什么依恋般垂下眼帘，如果对方真的是人的话，现在估计就是生命力飞速流失、生命垂危的状态了。

“看来是知道啊，”

太宰对此早有预料，他一只手搭上对方的肩膀，正对着他的眼，拿起碎片放在前方，同时鸢瞳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表情，“这是谁留下的、还记得吗？”

不知是谁说的，如果想要在短时间内问出最多的、最重要的信息，就要挑别人毫无防备且情绪激动的时候单刀直入地问出问题。然后紧盯着他的眼，不放过一处细微的表情。

太宰微微弯了眼，看着对方拉开眼帘、眼底细微的触动、惋惜——

莫名有些骄傲，想与某个人分享这个发现，并且在上面这句话的末尾再添一笔——

【亲测~对非人也有效哦，……。】

“是——”

他张了张口，嗓音干涸，“一个女孩、为我弹奏了一曲……世——”话音未落，却突兀卡在了喉咙里，不能再说出来。

太宰遗憾收回了手，无言看了眼天空。

“啪嗒”

一滴雨水，落在男人的外套上。晕出的水痕将周围都染上了白色，

“下雨了——”许初眯眼向远处看着。如果说是雨未眠也太低看它了，简直就像是消毒水一样，除了他们，一切淋了雨的事物就像是画在画布上然后褪色了一样，变得异常灰白。

那个把人变成电线杆的妖怪就打着红色的伞站在道路中央，可以看见她高大的躯体，瀑布似的头发，和异常长的手臂、细长的指甲，破败的红裙。黑影在她身旁到处乱跑，看起来也很有攻击性。

“这是那个最后出现的怪物！”崔媛一下跳了几米远，然后看着拿着武器的众人，最后走到徐依婷身旁，两眼泪汪汪的有点可怜，“好可怕——”

“不过这不是最后一天才出现的吗？！至少也应该是三四天之后吧？”感到安全后她就飞快的诉说着不合理的地方。

“你忘了吗？”江昭打了几枪换了弹夹，抽空暼了她一眼，“我们失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