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花】驭狐记（九）

岁逢正月初五，一年一度的迎财神盛会，老百姓上山拜佛求财，行人络绎不绝。无了寺的早课在五更天便结束了，师夫们忙着写福帖，小僧们忙着布置禅堂课室。清水泼路，摆放新鲜的贡品。

李莲花在金鸳盟逗留了数日，正是小两口日以继夜如胶似漆般腻歪的一段时间，从除夕到初五这些天吃得好睡得香，没事儿还能和笛飞声去古城转悠，日子过的好不快活。

早晨的天刚蒙蒙亮，李莲花便醒透了，他想起今天是无了寺开门布施的重要日子，就一骨碌爬了起来。笛飞声现在睡的正酣。李莲花想让他多睡一会儿，结了手印在他面上划拉了几下，便施了一些催眠的小仙法。

一只手轻柔的拉起他搭在他腰上的小臂，又帮他掖了掖被角，这才翻身从软榻的里侧轻轻下床，迅速洗漱更衣。

李莲花穿里衣的时候，后背那块起疹子的地方似乎又有些严重了，突然碰到衣服的那会儿就像针扎一样疼，穿上后反倒好了一些，自己的手向后伸也够不到那里索性就没有去管了。

清晨时分上山，山里的雾气稍微有些大，光看样子倒也分不清是障气抑或是晨露，走着走着他觉得自己出了一身虚汗。这些天在金鸳盟跟笛飞声在一起确实也透支的多了些，但白天体力活动也不少，这街也没少逛，吃的又相当满足，按道理说是不至于心虚乏力的。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便觉得下腹传来一阵绞痛，心口犯了恶心，眼前一黑便倒下去了，双耳起了鸣音，连呼吸声都深沉了不少，李莲花用尽全身力气，翻出腰间的信言，吃力的甩了上去。

一朵藕色的烟雾升腾起来，伴随着炸雷一般的响声，闪亮的火光冲向天空，无了寺即刻收到了消息，马上潜出弟子下山寻人。

小莲躺在大树下看着天空中炸开的紫色烟花，一瞬间的失聪让他觉得四周安静又美好，只有自己的心跳快要冲破胸口，渐渐的眼前的世界开始变得模糊，在他恍惚的意识中见到了一位华贵美艳的九尾狐仙姬。

“相夷？”九尾狐在呼唤他的名字，“你能见到我，说明你中了情人蛊，你不能睡着，你得快些去找你的夫君，让他来救你！”

不多时，小莲已被师兄弟们寻到，这会儿躺在了无了寺自己的睡房里，无了和尚坐在抄经案子旁边的蒲团上正等着他醒来，仔细查看了他的情况，脖子上的莲花痣消失了，后背上却一片血肉模糊，待擦拭好之后涂上了药，那疮口的样子倒像纹了一朵暗红色的莲花一般，随着经脉的跳动，皮下青红色的血管从那朵莲花里往外爬行。

无了和尚皱了一下眉头，“这该来的一样也没有落下。”

还记得那日当笛飞声得了忘川花之后，便跟随无了和尚进了李莲花居住的狐狸洞，谨遵无了和尚的嘱咐，他七日便要来狐狸洞里用自己的鲜血浇灌一次忘川花。如今已完成了五次了，他手腕上的伤疤重重叠叠，被他贴身佩戴的李莲花的那串佛珠遮掩着。

腊月二十七那夜，小莲和笛飞声在狐狸洞的石镜前，后来又在温泉池中，脖子上红色的莲花痣便褪去了，之后又催动了情人蛊，后背慢慢生出了大片莲花形状的创口，随着毒蛊的蔓延，那朵莲花便显露的更加清楚。

一阵剧痛袭来，小莲觉得后背发紧，挨着床铺的身子像火烧一般的灼热。鲜红的毒脉从背后那朵莲花中爬上后颈，皮肉像要被它撑裂一般。

笛飞声被他施了催眠法，睡多了整整两个时辰。好不容易等他醒了，低头未见怀里的小莲，他慌了。

没留下任何口信，小莲就不见踪影，这种事情对于笛飞声来说还是第一次遇到。从前他生怕小莲只存在于他的梦中，所以特别担心清晨睁眼的刹那小莲会消失不见。只有看到怀里真切的爱人，他才能松下一口气来。

接到无了寺的飞鸽传书，笛飞声马不停蹄的往寺里赶。

“笛盟主你快去看看吧！”门口的小僧慌忙把人往后头的禅房里带。

……

终于回到了小莲的狐狸洞，笛飞声轻轻将他放在床上先让他躺好，这毒来的急，小莲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又经历这一顿的折腾，这会儿是真的饿了。肚子咕噜噜的叫了几声，已是前胸贴后背。

笛飞声长舒了一口气，庆幸这波毒发已经被自己及时控制住了。小莲虽然看上去恢复了些精神，但笛飞声仍然不敢掉以轻心。他刮了一下小莲的鼻子，嗔怪道：“谁让你又偷偷跑出去，以后都不许了！”虽然语气严厉，但眼中却充满了宠溺和担心。

小莲平时就有些洁癖，生生拽着笛飞声要先去清洗。

笛飞声只好按他说的，先什么都没换，就抱人去温泉了。瀑布后头，夜明珠微光闪烁。笛飞声给小莲洗头，一抬手，小莲看到他手腕上还戴着自己的佛珠，而那手腕处的皮肤却透着血渍，小莲一把握住他那只手，“笛盟主，你这里怎么流血了？”笛飞声急忙掩盖，“不小心破了一点皮。”小莲何等聪明，根本瞒不过他，他不肯松手，把佛珠往前拨了一截，那手腕处密布着几条深深的刀口，还有几条新鲜的还在渗血。“笛飞声！你快说！这是怎么回事？”小莲的一双眼睛里眼泪都快含不住了，目光闪烁的盯住他。

笛飞声见瞒不过，便指了指温泉瀑布后面的光亮，“那里，我种了一株忘川花，每七天要用自己的血来浇灌一次，需要七七四十九天。如今算来还差两次，它就可以了开花了。”

小莲想起无了和尚跟他讲过的故事，传闻九尾狐一旦对人动情，乱用媚术，必遭反噬，情人蛊发作后无药可解，除了交鸾之术可暂时褪毒，想彻底根除还需服用忘川花。而这传说中的忘川花只有两株，一株依存于九尾狐仙姬的魂魄生长在岩浆洞底，另一株则依存上古魔尊的魂魄长眠于万丈雪山之巅。对九尾狐族有效的只有这一株岩浆洞底的忘川花，需由爱人亲自摘取并用鲜血浇灌其生长，七七四十九天后开花入药…

“笛盟主，你是说，用忘川花救我？”

“对！我笛飞声此生最重要的事就是—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