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 暴雨

天气很糟糕。

弗兰克林奔跑在雨中。一切都是黑沉沉的虚浮，无所寄托，就连脚下的地也传来软绵绵的危险感。

世界正在崩塌，弗兰克林听到倒塌、破碎声在急促的雨声和阵阵的惊雷中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只能看到一道道狰狞的惨白闪电划破天极，却照不亮这片罪恶大地的分毫。

一种莫大的未知的恐惧牵动着弗兰克林的脚步，促使他向前跑，一刻也不敢停息。背后阴暗的气息将至，弗兰克林听到嘈杂的自然交响中更为清晰的浪潮声，最后，他带着孤注一掷的尝试，向前跃入看不见的大海中。

都被模糊了，无论是视觉还是听觉，就连雷声也只是隐隐约约地传来。弗兰克林没有半点的放松，他的眼前依旧是那片令人生厌的黑暗，未知的的黑暗。

海水冰冷刺骨。在静寂中，弗兰克林只听到自己凌乱的心在孤单地喘息，咆哮。

他想游上海面，却发现自己只能无力地慢慢下沉，似乎有无数的手拽着他。

这种无力与窒息让他几近绝望与恼怒。

弗兰克林清晰地感知这种痛苦，清醒地迷茫他的境地。这场景和他记忆深处的某处惊人地重合，令他惊惧不已，逃避无门。他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说话。

“你又是一个人了……”

“为什么？弗兰克林，告诉我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这是在说什么？

“谁又抛弃了你，欺骗了你？让你再次沉寂在这片苦痛的海里——一如沉默地浸在童年的谎言里，那个狭小的培养仓里？”

闭嘴！

弗兰克林感到深深地喘不上来气。

“你还在逃避这个问题吗？”

……闭嘴，别说了，别说了。

“你为什么还在相信那个人呢？”

这不关你的事，不关……

稍后的那句话宛若最后的审判：

“他真的信任你吗？”

被思绪的黑潮淹没前，弗兰克林什么也看不见，一如糟糕的那一天。

轰隆！

弗兰克林猛地睁开眼睛。

他还躺在床上，在他的卧室里。窗外狂风大作，暴雨倾盆，雷雨交加。

风从窗户留的小缝隙里进来，让屋内寒冷如凛冬。一道闪电劈下，照得屋外那些高耸的建筑白晃晃地刺眼，一切都陌生无比。

弗兰克林仿佛刚被水里捞出来一样，大口大口地呼吸，但他还是闷得慌，心口处随着心跳阵阵绞痛。

更糟糕的是没由来的庞大的孤单的恐惧笼罩了他。弗兰克林下了床，站在走廊里，感到四肢的寒冷正在一点点地侵蚀他的心。

他急迫地打开旁边的那扇门。

弗兰克林的手重重地磕在开关上，屋内依旧漆黑一片。没必要自欺欺人，弗兰克林真实地看到空荡荡的床。

确切的，可笑的，他是一个人，在这种时候。

弗兰克林难过地甚至发出一声苦笑，他很想将这房间里的一切都通通砸碎，最好让一切都面目全非。

很快，他就发现他做不到，哪怕只是将桌上的空花瓶扫到地上。他舍不得，没有一点这么做的勇气。弗兰克林觉得自己真是荒谬可笑。

在这段关系中他才是最无助，最可悲的那一个。

弗兰克林只能躺倒在那张床上，任由身体蜷缩起来，试图逃避屋外的轰鸣响声。

他感到全身都在痛，寒冷顺着四肢往内里一点点地刺进去。

弗兰克林本以为自己要一直待到天亮，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了。

醒来时，天光大亮，阳光斜斜地从窗外倾洒下来，一直蔓延到他悬在床沿外的手臂上。哥谭难得的晴天。

“醒了？”

床旁边坐了一个人。逆着光，只看到他泛着光的轮廓。弗兰克林知道这是谁。

弗兰克林躺在床上，话语在口中苦涩地打转，最后只从唇缝里溜出几个字：“为什么不动手？”

现在，这张床的枕头下就有一把上膛的手／枪。

小丑叹了口气：“昨晚下雨了，还打雷了……”他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弗兰克林搭话，这才慢悠悠地接了后面半句“这就是你大晚上抢了我床的原因？”

小丑将哥谭日报放下，随手把枕头底下的枪拿出来，看了一眼，就扔到床头柜上了。“这么睡舒服吗？”

弗兰克林没有回话，他现在面上有点失落和道不明的意味。

“我们跨越了无数的死亡才相遇。”

弗兰克林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既然有小丑为了哥谭的自由选择和他一起生活，那么也就有小丑选择往日的一切向他开枪。也许就在刚才，就有别的宇宙的小丑开枪，让一切再次回归正轨。我们的生命建立在无穷无尽的死亡之上。

“早上我想吃手抓饼！”小丑又看了弗兰克林一眼，“嗯……晚点吃也没什么，你会给我做的吧？弗兰克林？”

“嗯。”这个家伙又知道弗兰克林昨天去华人街买了什么食材了。总是这样，啧，总是这样……

弗兰克林，他的枕头下也有一把刀。

没有人会去问，那些武器，防的是谁……

在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适合吃一顿热乎乎的早餐。还有，看哥谭日报上今天怎么编排他们的老板——布鲁斯。

至于其他的，最好抛之脑后吧。一切都过去都比不上现在胸腔中那抹炽热的呼吸和动人的跳动，生命的鲜活和奇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