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本分

走到后院庭中。

庾亮说吧，有什么事情要老夫去安排？

我（指了指桓温）桓将军勇谋皆备，堪称在世子龙，朝中正是用将之际，我不敢藏私，荐与中书令大人。

桓温殿下过誉了。但大丈夫当舍身取义捐躯赴国，温虽眼盲但心明，愿以身许国。

看不出来啊，平日不言不语的桓将军，到了关键时刻小嘴儿也叭叭的。

庾亮噢……桓将军拳拳衷心真是令老夫动容啊，请先受庾亮一拜！

庾亮（装模作样地拜拜，等着桓温去扶）

桓温啊！中书令大人不可！

桓将军确实去扶了，只是把手伸向了另一个方向，扶了个空。

中书令大人因为来不及直起腰来，结结实实给桓温行了拜礼。

直起身来，中书令大人瞪了偷笑的我一眼，意思是以后再收拾我。

庾亮眼下时局未定，朝中将领悉数出征，正愁无后备将领练兵拱卫京都。

庾亮既然殿下称桓将军为“当世子龙”，老夫明日便上书陛下，封桓将军为“顺平中郎将”，官居六品左中郎将。

你个老狐狸，什么顺平中郎将，且不说中郎将不是什么高级别武将官衔，就说“顺平”二字是赵子龙的谥号“顺平侯”，多不吉利啊。

我舅父，桓将军如今已经是六品殿中将军，六品中郎将是否……

我哦……（瞪我一眼，小声在我耳边）别挖野菜！（恢复正常音量）是老夫考虑不周，桓将军莫怪……

桓温品级之事，末将并不在意，多谢中书令提携！

还是桓将军识大体，狠狠怜爱！

我多谢舅父，还请支会其他舅舅，今后桓将军军中若有需求，还请舅舅们施以援手。

庾亮谢你外祖母吧，谢谢她老人家受苦受累给你生养了这么多有能耐的舅舅。特别是你大舅舅。

我（呔，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庾亮（对门口的小丫鬟）去，汇报老夫人，庐陵长公主殿下特意来看望她。

小丫鬟进去片刻，房间里便传来一个苍老而和蔼的声音——

老年女子快，快请进来！

桓温末将在室外守卫。

庾亮诶～这是我家有不是什么龙潭虎穴，何须桓将军时刻戒备？一同进来，让老太太乐呵乐呵吧。

庾亮……是，末将从命！

这间静室十分雅致，所用之物皆有些陈旧感，但却擦拭一新，摆放错落有致，古朴有味。妆台上还放着几盒古法的 妆粉和口脂，窗台内外皆有插花和盆栽装饰。

房中端坐着的老迈夫人发鬓斑白，却梳理得整齐而入时，薄薄施了一层脂粉，淡淡扫了两弯峨眉，正是我的外祖母，虽自幼未能得见几面，但我仍记得外祖母曾抱着我去花园里看花，摘白茶花戴在我的发髻上。

我们几个依次进了门，舅父先上前去和老太太请安。

庾亮给母亲请安，庐陵长公主来看您了。

老年女子让让，让让！挡着老婆子看我的心肝肉了 ！

老年女子（话锋一转）过来，近前来让外祖母好好看看。

我（上前去）外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老年女子好，好，好，（笑得合不拢嘴）你瞧瞧，和你妹妹长得一个模子。

庾亮那可不，这可是您女儿的女儿。

外祖母仔仔细细看了我半天，一会儿摸摸手一会儿摸摸脸，摸着摸着就开始掉眼泪。

老年女子我的女儿哟，好生命苦啊……

老年女子丈夫去得那么早，闺女又不能在身边，说好听些是什么侍奉仙人，说难听些不就是把好好的姑娘扔在外面了吗？

庾亮您净瞎说！

庾亮那陆氏的女儿想要去还去不着呢！

老年女子啐啐啐！你还敢说，若非此事惹恼了陆氏，让他们去和王家人交好，你那几个弟弟用被差使去那么远的地方？

我（眼看着老太太又要哭，赶紧安慰）

我外祖母莫要伤怀，如今皇位上坐着的是您亲外孙，舅舅们的亲外甥，他自然是向着咱们的。

老年女子（有了笑脸）还是合华说话中听！

老年女子（复又唏嘘）可你弟弟才多大，他能知道什么啊……

庾彬（隔着门）发生了何事？为何我似乎听见祖母在哭泣？

庾亮无事，不必你操心。

老年女子什么不必他担心！你个不肖子孙，不让我大孙来看我！快，快！大孙快进来！

庾彬这……父亲叫我离去，祖母叫我入内，我该听谁的呢？似乎听谁的都有违孝道啊……

老年女子听我的，你父是我儿，他都得听我的！

庾亮（无可奈何）听你祖母的，进来！

庾羲来了来了！

表弟一个箭步跳进来，灵巧地绕过上前企图训斥的舅父跃到外祖母眼前，乖巧跪下。

庾羲孙儿给祖母请安。

老年女子（捏捏表弟鼻子）没规矩！岂可走在你兄长前面？

庾彬孙儿给组母请安。

看看表兄，再看看表弟，祖母眉开眼笑，一边搂着一个，全然没了刚才的凄凄然。

老年女子（握着我的手放在表兄手上）都回来了，都回来了，既然都回来了，该安排你们两个 的婚事了。

我啊？可是孙女还没有心仪的男子啊……

我莫非表兄已经又了属意的淑女？

老年女子（笑）傻丫头，你还要什么心仪男子，你表哥不就是好郎君？

我（震惊）可……我们是表亲啊……

老年女子正因你们天生一对，老天才让你们生来做表亲的。

庾羲咦？那我岂不也和殿下姐姐天生一对？

老年女子（假意嗔怪，轻轻一推表弟）没大没小！

庾羲怎么没大没小了？姐姐你说，你要嫁给长兄还是嫁给我？

桓温咳咳（清嗓子引起注意）殿下容禀。

我桓将军请讲（多谢你，我的救星！）

桓温黄壶署的老太医还在徽音殿等着殿下呢。

老年女子诶？你身子不舒服？

我不是不是，是有些医药方面的问题需向老太医请教。

庾亮太后现在怀着先帝的遗珠，长公主殿下一片孝心，来人啊，恭送恭送长公主殿下！

老年女子（示意表哥）

庾彬（起身）晚生送殿下。

庾羲我，我也送！

不等祖母和舅父拦住庾羲，他又跳起来，一溜烟推开门出去了。

他们兄弟俩一个头前开道，一个在侧相送，桓温在后面护卫，隐隐感觉他周身的气氛有些不善。

庾彬殿下恕罪，家弟年幼妄言，冒犯了殿下。

我（一笑置之）什么冒犯不冒犯的，表姐弟之间的玩笑话罢了，我岂会往心里去？

庾彬至于祖母所说的“天生一对”之言，殿下就当是老人家逗孙儿的戏言吧。

庾彬我看祖母不像是戏言啊……

桓温咳咳，殿下，末将先去查看马车。

庾彬桓将军请留步，晚生心中对殿下并无非分之想，将军不必介怀。

桓温……

桓温末将不过是殿下的护卫，何谈介怀之说？

庾彬（淡淡摇头）那就请桓将军尽忠职守，恪守君臣本分。

桓温（行礼）谢庾公子提醒。请瘐公子也留步，出了中书令府，就是末将一个人的“君臣本分”了。

？？？他们是在互相嘲讽嘛？？？

男人，真是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