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白雪

中年女子诸位，独孤公子已出先手，请诸位赐教！

我这独孤公子所奏琴音确实引商刻羽，杂以流徵。

一曲罢，酣畅淋漓。

文气男子在下求教！

一白衣公子抱琴起身，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中庭，背月而坐，将琴放在膝上，奏《长侧》。

这不正好打我手背上了么，这是我师尊所创“四弄”之一，初学琴时，师尊常以广陵散与四弄授我。

看得出这位公子演奏确实认真，一音不差，琴音如水流淌，我的手指也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的演奏虚空拨弦，心绪也飘向竹里馆。

忽然，一个音弹错了……

但白衣公子并未慌乱，而是继续演奏，稳如磐石，只是更加谨慎了。

我（摇摇头）

王导殿下不喜此琴音？

我此曲甚好，操琴者也是上乘，只不过还不算高山流水之才。

王导哦？老臣也听出此人弹错一音。

我并非弹错一音之故，而是此人因不愿弹错而过于谨慎，琴音如穿梭夹壁，不够洒脱。

我更何况，这位独孤公子所奏为《梅花引》，以《长侧》相和，实在是无趣了些。

为首的外族男子殿下也善奏琴？何不也参与这琴会？

我我的琴不在身边，有心无力。

此事一曲终了，白衣公子主动起身行礼道：

文气男子让诸位见笑了。在下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周围人显然还沉浸在他的琴音中，却听他此言，有些人了然点头，有些人还在摸不着头脑。

大约是因白衣公子的“甘拜下风”，原本跃跃欲试的文人雅客都偃旗息鼓，又有几位上前踢馆，却都不尽如人意，一时竟冷场了。

中年女子（从楼上华堂里出来）今日诸位兴致索然，独孤公子决定为今日的琴会设个彩头。

说着，她亮出了手上所捧之物，给所有人传看。

我本已觉得无聊了，正要吩咐不远假冒羊贲去找线索。

那东西却传到了我的手里。

我！！！

竟是与羊贲的玉环一模一样的玉环！

这独孤公子究竟是何人？

我不远，回宫去取我的琴来！

不远是！

王导台城据此颇远，一来一回恐怕误事。不如下次……

我（起身）诸位才子雅乐绕梁，在下也技痒难耐，却未带琴在身边，可有君子舍爱借琴给在下一用？

旁边有了嗤笑声确实，参加琴会却不带琴，确实贻笑大方。

？？？公子若不弃，请用在下的琴吧。

一个软绵又带些慵懒的声音自楼上响起，一直传话的老板娘立即殷勤地抱琴而来。

我多谢独孤公子。

我将琴安置在膝上，调音之后，思忖。

"残墨脱纸千字舞，烂柯病木雪漫春"。

既然已有“梅木”，那我就给你来一场雪吧。

虽不能确定，但我奏了《阳春白雪》。

我的琴音可是仙人所教，岂是凡人能相提并论的？曲罢，全场寂静一瞬。

我献丑了，诸位见笑。

？？？……

？？？啊！实在失礼！阁下琴音一唱三叹，如洪钟大吕，在下竟失神至此……

？？？请先生楼上相谈。

王导殿下小心。

我怕他什么？听声音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琴师罢了。

若有意外，我就再用发簪抹脖子大法。

抱着琴，我跟着老板娘款款上楼。

老板娘引我到了一家静室，轻轻推开门，室内微凉的薄荷与茉莉香交织的气息随着一阵微风，自帘后徐徐游来。

？？？淑女请坐。

我坐下，忽然反应过来——

我淑女？

？？？（轻笑）淑女说话时的声音出卖了你。

我真是大失误……

我独孤公子为何遮遮掩掩？你都看了本g……本姑娘的容貌，却不肯在我面前展露尊容吗？

？？？……淑女是我知音，在下却该坦诚相对，只是在下样貌丑陋……

我（轻轻拨了一下琴弦）独孤公子以为小女子是以貌取人之人？

？？？（释然）是在下以小人之心度淑女之腹了……

珠帘微动，一劲装男子自帘后走出来。

独孤有居斤淑女，在下有礼了。

我（吃惊）

独孤有居斤（苦笑）即使在下看不见，也能想象到淑女脸上的惊诧。

我失礼了。只是方才听公子声音，还以为公子是个文弱的汉人，不想竟是外族人。

我也对，独孤一姓确实并非汉人姓氏。

独孤有居斤（摇头）恰恰相反，我独孤氏乃汉光武帝后裔，比淑女更该自称“汉人”。

独孤有居斤前尘之事，与你我无关了。

独孤有居斤淑女觉得我这张琴如何？

我散音旷如远山，泛音冽如雪水，琴身流畅雅致，实在是张好琴。

独孤有居斤淑女谬赞了。

独孤有居斤方才跃跃欲试的人中没有淑女的声音，淑女此来也未带琴，莫非是因为这枚玉环才赐教的？

我正是，同样的玉环，我有一枚一模一样的。

这算对上暗号了吗？

独孤有居斤（激动）当真？

我（取出羊贲的玉环）公子请勘验。

独孤公子的手竟有些颤抖，摸过来接住玉环，仔细地摸索一番，又与自己那枚比较，最后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独孤有居斤终于……

独孤有居斤我在此等候你许久了……

我（太好了！看来你就是接应羊贲的人！）

我（正要掏出小药瓶）

独孤有居斤公主殿下！

我？？？！！！我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