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寻的梦与现实以及深夜电梯历险4

早在走出小区门口的时候，小寻已经开始有点后悔了，打从随着Z来到这个人地生疏的小城市到现在，他就未曾在夜晚独自出门过，Z也一再告诫过他不要到处乱跑，这个偏远幽静的地方未受过任何管辖，因而天黑以后必定会很乱，且听说此处有很多“鬼市”，几乎是每个街区都有，出售各种怪异的东西，甚至还包括人……

小寻容貌这般好看，真若是被拐卖了可怎么好？以后可没人再给我煮饭洗衣了。Z曾如是说道。

小寻当时只是甜甜地笑着，内心却是不置可否。他记得Z对他讲述过：儿时的故乡是一座很美很美的城市，美到走几步就能够看到一个小小的公园，每一座小公园里都开满了万紫千红的花，也种满了清新淡雅的各色植物。那里气候十分宜人，有纯净透明的蓝色大海和雪白松软的沙滩，也有淳朴的民风，可以说是一个绝对会让人流连忘返的地方。但是，那里有一个规定：就是在午夜过后不可以出门，更不可以游荡在室外的任何地方。也就是说，存在着宵禁，且相关法律十分严苛，这是唯一令诸多外来之人都感到匪夷所思的地方。当初Z之所以远离家乡，亦是因着实在对这种规定忍无可忍。

可至于为何会存在宵禁，又为何一旦违反了宵禁之法就会受到严惩？Z没有告诉过小寻，小寻亦未曾细问。在恋人面前，他一向乖巧懂事。所以面对Z的告诫，他只当是Z由于习惯了家乡的生活方式，又对他过于紧张和担心的缘故。

而现在，小寻是真的后悔自己食盐了，他答应过Z要乖乖的不要让人操心……

可是……他回头望了望自己家所在的那栋楼，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记录着进入平行世界方法的那张纸片，咬了咬唇，还是决定继续往前走了。

等我去到了平行世界，见一见我的双亲，然后就一定尽量让自己回来，回家后就对小志讲讲那个世界的样子，他应该会感兴趣，不会生我气的。小寻点点头给自己鼓劲儿。

不知不觉，小寻已经走到了大街上，宽阔的街道中央无任何车辆经过，道路两旁亦无除去小寻以外的任何行人。整个天地一片沉寂，只可隐约听到有夜莺在鸣啭，声音颇为动听，但小寻却突然感到恐惧。

他害怕这样的夜晚，以往每次悲伤惨痛的事情都是在像这样的一个夜里发生的。在过去，有好几次他正在睡着，同床的初恋便不知怎的疯了一般扯开他的睡衣，在他被惊醒之后的惶恐不安中疯狂发泄着自己的欲望，发泄完了之后就翻过身沉沉睡去，留下他在黑暗中独自伤怀。而这些，在那段时期里竟还算是比较好的，更悲惨更残忍的时候，现在的他已经不想也不能够再去回忆了。

可是，虽然可以做到不再去理会那些过往，但唯独这鸟鸣声，他却怎么都无法忽略掉。那人养过一只夜莺，据说是某个倾心于他的女人送的。每次小寻被肆意侵袭过之后，双目无神不着片缕地倒在床上或地上的时候，窗前那只夜莺就似乎叫得格外响亮也格外悦耳动听。也许它是在以自己的方式给予安慰吧，但这每每都令小寻更加难过和难堪，他觉得它是在嘲笑，嘲笑他还不如一只鸟深得家中主人的宠爱甚至尊重，也在嘲笑他尴尬的这种地下情人的身份……

夜莺依旧在歌唱，小寻强迫自己从回忆中抽离，迈开脚步，开始向前方一路小跑，直到确定再也听不到任何声响，他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前面的不远处，好像就有个传说中的“鬼市”。

平常意义上的夜市，有来自天南地北的商贩聚集在一条宽阔的长街上，然后就在街道两旁支起各式各样的摊子。这里所售商品应有尽有，价虽廉物就未必美了，但主打一个实用性强。且无论在哪个地区，想必夜市小吃都是颇受欢迎的，各种大排档、路边摊，煎炒烹炸，十里飘香，在此约上三两知己老友，坐在桌前，一边品尝着热乎乎的美食喝着小酒，一边相互谈天说地，时不时打量着过往的人群，如此便度过了一个惬意的晚上。

但综上所述之情景，与“鬼市”差别甚大，至少与这个“鬼市”截然不同。此处非但没有万家灯火，更无任何美食，有的只是一个又一个黑漆漆的摊位和清一色表情木然冷漠的摊主，只要不走上前去，是无法看清楚他们所卖商品的样子的。此外就是零星的顾客，其实说是顾客，却很有些诡异，因为根本不存在任何询问和讨价还价的声音。无论是卖家还是买主，都是在用手机或纸笔进行交流，简单几句之后，买卖便成了。

小寻真的是害怕又紧张，一边想着Z为自己壮胆，一边迈着僵硬的步子往前走，看到前面那些游魂一般的人们在相互发着短信，他也好想联系Z，可惜出门前好像忘记了充电，也忘了带任何充电设备，手机也早就因为没电而自动关机了，这三更半夜的哪里去充电呢？

想想和Z一起生活的日子里，自己好像整个思维都停滞了，因为根本无需操心生活中的任何事情，Z也不允许他在健康状况如此堪忧的情况下过于劳累，所以他几乎是任何种类的信息都无法看到，现在想来，自己倒是成为了一只被精心豢养的鸟儿。

这样甚好。以往那种在家受尽屈辱，在外还要时常笑脸迎人的日子，他实在是过够了。

这种时候，真是万幸了小寻有容易分神和分心的毛病，不然当他经过“鬼市”的时候，若是看到那些千奇百怪的货品和那些面色惨白、面无表情的人们，是定然会被吓破了胆的。

那些摊位上，摆放着的多是透明塑料瓶装的鲜红、暗红、墨绿、中黄和黑色的液体，据说血是红色的、胆汁是绿色的、黄色的则是某化学药物、黑色是什么就不大清楚了，为何会存在这些东西，又是什么人会买走它们更是无从知晓。除了各色液体就是各种骨骼模样的东西，其中有几块大一点的很像头盖骨。另外还有符纸，可那符并不像平常所见的道家画的符，而是画在白纸上的鲜红图案，那图案像是很多图形随意拼凑的，还有似笑似哭的人脸———每张符上都有一个这样的人脸。除了这些，还有沾着血迹的刀具、被泥土裹着的古董、散发着绿光，也就是鬼火的钟表等等等等。而那些买主更是十分怪异，当小寻路过时，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他，上下打量，仿佛要用目光将他彻底穿透一般，看着看着，他们那原本面无表情的神态多了几分阴冷……

小寻一边想象着Z若是发现他不见了会是怎样的反应，一边幻想着平行世界的样子，步伐也变得飞快，总之就是会刻意也间或不经意地想些什么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本就是个比较优柔寡断的人，少有的几次倔强却是在一些奇怪的事情上。比如曾经，Z一度劝他要和那人渣分手，还有那美丽的姐姐和她的女友也在劝分，可自己究竟是为何一直没有离开那人呢？就那样一拖再拖，直到事情发展到了注定无法挽回的地步。注定……无法挽回？那人不是已经进去了吗？怎么……好像还有一些重要的细节……自己忘了？难道……在疗养的过程中，失掉了部分记忆？这怎么可能……

“嘿嘿……嘿嘿嘿……”

“呜~哈哈哈哈哈……”

“#*&#！……前面那小男孩……哈哈哈”

……后面传来了一阵阵咥咥嗦嗦的声响，却不似人声，但也无法分辨是什么声音，像是刻意压低声音在嘲笑，但感觉上远比这恐怖很多。小寻低下头愈加快走，他害怕到手指关节发白，眼眶也湿润了，但也无暇顾及这些，只想快走，继续朝着前面的方向一直走。

不知不觉间，在这苍茫夜色之中，仿佛整个天地都变得虚幻而模糊了。

小寻也明显感觉到天气似乎有变化，好像下雾了。他摇了摇头，浑身颤抖地走在这片虚无缥缈的迷雾之中，也确实有听到一些诡异的显然不可能存在于白昼的声音，于是再三告诉自己千万不要回头，只管一直往前走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