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

股东大会最后在混乱中结束。

参会的记者意外碰到了大新闻，追上正要离场的关睢尔，询问道：“关董您好，我是CBC财经的记者，请问您对于今天几位大股东的行为有什么看法？”

秘书赶紧阻拦记者，说：“您好，采访请先联系我们证券事务办公室，董事长不接受未经预约的采访……”

关雎尔却停下脚步，回头说了两句：“有反对意见很正常，说明我们公司不是一言堂、决策非常公平，反而能够达到一种平衡，有效保护中小股东的权益，从长期看公司也更具有投资价值。”

股东大会从两点开到六点多，决议公告也终于在晚上披露，所有议案都表决通过。

见证律师出具法律意见书，本次股东大会的表决程序、表决结果合法有效。

有股东和网友在网上发帖：

“汉商证券内斗了，股东大会当面撕逼[附微信群聊记录]”

“今天参加汉商股东大会，本来只为了蹭个纪念品礼盒，没想到看了一场大戏，大股东之间派系复杂，在玩一种很新的宫斗，冒着台风天出门没有白出啊”

“我真的开眼了，董事长和大股东从签到处开始一路撕到股东大会结束，最后会场像菜市场一样，所有人都不在位置上，全围着主席台看热闹，我们大A股真是每天都有新花样[图片]”

“家人们谁懂啊，关睢尔又发表白莲花发言了。”

“你们觉不觉得，这个搞事情的大股东照片有点眼熟.…就是前女友和顶流最早那次被拍的时候……”

“虚假的商战：谈判背调运筹帷幄勾心斗角。真实的商战：公司董事长（一个小姑娘）VS大股东（一个胡搅蛮缠的大哥）在股东大会对骂 4小时”

很快媒体新闻也出来了：

【汉商证券股东大会实录：一场台风之下，充满争吵、混乱的大戏】

【股权激励还是控制权之争？汉商证券股东大会纪实】

【真实商战上演，汉商证券深陷派系之争】

【公司大股东反目？听A股最年轻董事长这样说】

【一手上市券商、一手PlanB，梳理顶豪千金的商业版图】

又有财经自媒体发微博暗示：“今天这事有意思了，汉商第三大股东，深不可测啊。”

“姓赵的是吧，我们汉东的都知道，不能多说……”

“啊这，那不就是和顶流、前女友一起上过热搜的那个人嘛”

“当时照片都全网删了，这次不删了啊？”

事情突然把谢童扯进来旧事重提，立即就收到谢童粉丝的控评。

顶流粉丝教做人，马上把话题广场洗的干干净净。

股东大会结束后，关雎尔马上奔赴下一个行程。

——她被谭伯云召见了。

关雎尔坐在车里，心想这次上海的台风结界似乎要失效了。

树木被大风摧残地东倒西歪，行人在无情的狂风中艰难地撑伞前行，想要在台风到前尽快回家。

天空黑云密布，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关雎尔也做好了挨骂的觉悟。

她到的时候，谭宗明正站在游廊中抽雪茄。

夜间气温骤降，大风却突然停了，天空开始下雨，湿气很重，似乎还起雾了，裹挟着雪茄的烟雾，将男人挺拔的身影笼罩其中，在庭院景观灯的映照下晦暗不明。

关睢尔在游廊的阶梯下停住。

谭宗明垂眸俯瞰她：“你来了。”

关雎尔抬头：“对不起，我迟到了，今天开股东大会，拖了很久。”

“我知道，”他摸摸她的头发，淡淡道：“辛苦了。”

书房内，谭宗明坐谭伯云在对面，关雎尔缩在角落的沙发，面对老爷子的审判。

谭伯云对曾外孙女向来和蔼，今天也只是交代了一句：“你和那个赵瑞龙，不要闹得太难看了，有失身份。”

关雎尔点点头：“哦。”

老爷子对待谭宗明，就没有那么好脾气了，骂道：“你还知道让你外甥女代持，要是用了你的名字，人家就要说晟煊全面进军商业航天了！”

谭宗明并不是第一次和谭伯云提及商业航天。

他说的当然不是什么为了满足人类探索宇宙的梦想，而是在商业上前所未有的机会，这是下一个十万亿级别的赛道。

“航天现在还是科研领域，你的商业模式是什么？谁需要往太空里运那么多东西？”谭伯云神色严厉：“在地球上都没有做到第一名，就想着要冲出宇宙了？你还记得祖宗留下的四个字是什么？关关，你知不知道？”

关雎尔突然被cue，乖乖答道：“基业长青。”

这是家族宪法的第一条。

谭宗明道：“从集装箱轮船到运载火箭，从港口到火箭发射场，从海上钻井平台到太空发电站，底层逻辑是一样的，就像从蒸汽时代、电气时代到信息时代，每一次的技术进步会对全世界产生深远的变革和影响力，技术是有周期的，商业航空就是当代的大航海，不出海的国家，无法在下一个周期继续基业长青。”

谭宗明是个很有说服力的人，但谭伯云不是容易被说服的人，老人家纹丝不动，甩出一句话：“你是不是不想当造船海工事业群的总裁了？”

谭宗明道：“爷爷，只有巨大的变革才能带来巨大的机会。”

“但颠覆会通常只会造就牺牲品。”谭伯云敲敲桌子，说：“匡耀中20多年前就搞过星网计划，花了上百亿，组全球卫星网络，结果根本没有用户，几十颗卫星最后成了一堆太空垃圾。怎么，你现在也想造一堆太空垃圾吗？！”

那是凯思通信商业史上最重大的失误，直接导致公司元气大伤，原本凯思在市场上是寡头垄断，也在那几年间被竞争对手赶上，形成了新的行业格局，直到现在，依然是凯思和竞争对手的双寡头。

“要不是为了这个……”

顾忌到关睢尔在场，谭伯云的话没有说完，但谭宗明知道他的意思。

如果不是因为匡耀中的这次大败局，也不会有谭镜后来的故事。

窗外，狂风呼啸，暴兩倾盆。

雷声隆隆从远处传来，电光划破黑暗，在一瞬间照亮大地。

谭宗明穿越幽长的长廊，打开了客房的门。

他从小在这座大宅中长大，对每一扇门的机关都了如指掌，横行无阻，这里是他的领地。

雨势太大，关睢尔今夜在这里住下。

她觉得头昏脑涨，躺在浴缸里，在热水的包围下终于得到一丝放松，深深地叹了口气。

今天尽是在跟人吵架和听人吵架了。

她是一个喜欢安静的人，这样的消耗实在是令人感到疲惫。

房门口突然有开门的声音，浴室外一道人影位立，传来谭宗明的声音：

“关雎尔，出来。”

关雎尔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浴室门就打开了。

谭宗明穿着墨绿色的丝质睡袍，径自走进来，坐在了浴缸边。

关雎尔慌了，幸好她用了泡泡浴的泡澡球，只能尽量将自己的身子沉入水中。

寂静无声，只有目光互相对视着彼此。

关雎尔身体僵了一下，呆呆的问：“您……怎么进来的。”

她明明锁门了。

“这里是我家。”

“……哦。”

谭宗明看着浴缸中的人，她的皮肤白皙，散发凝脂般的光泽，更衬得锁骨上那抹痕迹的刺眼。

他伸手，长指从颈畔抚摸上她的锁骨的红痕。

关雎尔想起这双手曾经对自己做过什么，一阵难以遏制的颤栗就窜下背脊，延遍了四肢。

而他像是盯住猎物的猎豹，从容不迫，狩猎的漫长的过程，都充满了兴味，他问：“你是我的人吗？”

关睢尔沉默了一下，说：“……我是。”

她隐约感到他此刻行为的不妥，但从他深沉的表情看，又觉得是不可能的误会。

她尽力忽略现在这种诡异的场景，顾不得羞涩，让话题变得商业起来：“老爷子是真的很反对您的投资。但是商业航天是new money对抗old money 的新叙事，old money可不要主动放弃战场。”

谭宗明说：“起飞是很困难的，需要强大的引擎提供动力，而坠落不需要，因为地心引力。如果想要一直在空中飞行，必须提供源源不竭的能量和希望。”

他扶佳她的颈后，转过她的脸容，望着她，眸色暗了暗：“这些都是means to an end， 而所有的mean只有一个end，”

也许是浴室的温度太高，造成了理智的眩晕。

关雎尔有点害怕，她不自禁地后仰，企图叫醒他：

“谭总……”

“谭宗明……”

“舅……”

男人的表情终于出现了裂痕：“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