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站在病房外,就知道生活将不再平静。里面的那个人和自己到底应该算怎样的关系呢?田梓安倚在房门口,始终不愿踏进去,仿佛那是个无底的深渊。
多年前的记忆,已经模糊,如此清晰的现在,是那么的陌生。
“想好了吗?”许初晴总是带着可以暖进人心的笑容,田梓安想到在无意中读到的诗句,草在结它的子,风在摇它的叶,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
“要我救他?”
“是,你要救他。”她的话说的柔,却由不得半点拒绝。许初晴轻轻带上房门,似乎是不愿她看见什么。伸手触到她冰凉的指尖,下意识的有一些心疼。
“我可以看一下他吗?”不知道为什么,田梓安很想看看他,记忆已经模糊的像是夕阳下的影子,她想再看看现在的那个人。
许初晴没有拒绝她的要求,只是扣住她的手,打开房门。没想到和最后还有血缘关系两个人,会是这样见面。一个面容沧桑躺在病床上,一个身着病号服跪在床前脸颊高高肿起。
“不会看时间吗?”许初晴责备的语气中透着心疼,一米八五的个子总是耍着五岁小孩的脾气。
许初晴拉着他的手,说:“回你的病房去。”
“嫂子,我想再陪哥哥一会儿。”他低着头,声音懦懦的。
“我说的话你听不懂吗?”
田越冲不敢回嘴,他知道嫂子一向是特别维护自己的,只不过这一次,的确是自己错得太厉害,闯了祸还害得哥哥变成这样。他没有脸面求情,田越冲再一次抬起手狠狠地往脸上打去。这个时刻,田梓安有些错愕,这脸上的伤竟是自己打的,但她讶异的是许初晴竟然没有阻止他。
“是你。那个女人的孩子。”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田梓安有一种不知名的难过。她猛地抬起头,看着他,冷静地说:“我是。”
许初晴没想到田梓安会如此镇静,此时越冲的脸色也有些微变,她默默地退到一旁,也想看看这个女孩到底是什么样的。
“没想到居然找你来救哥,真是个笑话。”
“制造笑话的又不是我。”在叛逆开始的年纪,最不能的就是压抑自己。
田越冲一个跨步越到她面前,仔细的打量着,一肚子的火竟然不知道怎么发,只因那股气质是那么的相似。可能是刚刚那一巴掌太用力,所以他说话的声音很轻,但那不代表友好。
“你还能活着,你就该感恩!”
“感恩?谁值得我感恩?你?还是他?”田梓安有些激动。
“别不识好歹,六年前是我哥放了你一马,替你顶了罪!”
“六年前的放我一马,本来就不是我求来的!”
啪,一声的脆响,带着血腥味儿咽了下去。田梓安心中一紧,却又倔强的昂起头,甚至把另一边脸送到他面前。
“好了,回你的病房。”许初晴总算是开口了。
她看到在田梓安眼角因为疼痛又被强忍的泪水。“你也闹够了吧?无论你怎么想,也不能改变你们三个是兄妹的事实!”
“她不配!”
这一次是一声实打实的闷响。许初晴觉得自己的手都有些发麻了。
“你现在就等不及要挨打吗?”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带着委屈,许初晴更是气上加气,“好好想想这样的话你该不该说!回去!”
田越冲仍旧心有不甘的摸样,低头,道:“她应该毫不犹豫的救哥哥,而不是我们求着她!当年…”
“越冲,你不要逼你哥对你残忍!”
“嫂子!我…”不争气的眼泪,顺着棱角分明的线条滑出好看的弧度,泪滴挂在下巴尖尖上,像小叶子尖尖上要落未落的小水滴,晶莹剔透。
“回你的病房去,好好休息。”田越冲这一次顺从的点点头,抬眼处,略略地扫过这个女孩,不带分毫友好。
上一辈的恩怨终究不能只停留在上一代。
“最快什么时候可以做手术?”田梓安心中实在不是滋味,这算什么,兄友弟恭吗?那自己呢?真的就是一出闹剧的一个笑话吗?
她走到病床前,这个叫田越莱的男人,在十四岁就扛起了整个家族和海盟。他是让人听到名字就瑟瑟发抖的海盟盟主,可他现在就躺在这里。略微皱起的眉眼挡不住那一份英挺。她摸着因为疼痛而发烫肿起的左脸,疼痛是那么清晰,他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她就这样安慰自己。
暗牢。
弥漫着血腥的空气让人做呕,架台上的人,不,这已经不能被称作是人,身上大部分的皮肉已经绽开,粉色的嫩肉往外翻,骨头上还带着血滴,奄奄一息的喘着气。裴一奇扫了一眼拿鞭子的忍卫,忍卫重新抖了抖鞭子,毫不留情的抽在骨头上。裴一奇冷冷的一笑,这些忍卫都是经过十多年的特训,多年的训练只教会他们如何吃别人的肉,喝别人的血,但在看到这样的酷刑,他还是软了一下。
“编号。”
“03325。”作为忍卫没有资格拥有名字。
“你可以回唐楼了。”
“是,谢宫主。”他连忙跪下来谢恩,他知道能活下去就是一种恩典。
唐楼是海盟的一个组织。唐楼是前北宋时期一个秘密杀手组织的遗留地,几乎没有人知道这个地方。所以在这里的训练保留了最原始的残酷。它靠在悬崖侧面,周身环绕森林,现在是专门训练忍卫的地方。忍卫大部分属于家族护卫,进了唐楼可以出来的,必定是千里挑一的。在受到这般的酷刑时,他们也不曾喊叫,只是默默地承受着。他们知道只要主上不醒就不能逃过这生不如死的刑罚,只有主上开口,赐予一死,才可以解脱。裴一奇略略的抬了抬眼,说:“叛徒,总在看到绝望后,才会醒悟。我等着。”
好像从来都没见过这么狠心的许初晴,裴一奇看着田越冲好像发酵的面包的脸,心里对他的责难也被堵住了说不出口。每日在哥哥病床前跪两个小时,过后还要自己掌嘴。毕竟他也不是真的不懂事的孩子,心里自然明白,这是嫂子想让他心中好过一些。
田越冲想起那日冲动才使得哥哥受了重伤,虽然他亲手解决了这一切,不过一想到哥哥为了自己受了伤,真觉得自己该打。灭了飞虎城,也算是一战成名。当日,十二个人十二发子弹一齐发出,只有同一个声音,这般精准,顿时让飞虎城城主王泽云惊呆了,最后一枪嵌入他的喉结最突出的位置,一滴血都没有见。
“为什么一定要把这个孩子找回来呢?”裴一奇总归是有些不太懂,以海盟和毅河的能力,并不需要把这孩子找回来。再说了,像这样的大家族总免不了有流
落在外的小孩。
“这是迟早的事,有这么一个台阶,为什么不用呢?”她了解这个男人,这一直是他心里的结。回想起那日的阿莱,当时的她才刚来田家也是田家正在经历最大的动荡,突然失去了父母的他,还要扛起整个家族,那时的他几乎就是陷入了疯狂之中,只用了两天就扫平了好几个实力雄厚的帮派,整个城市随着他这疯狂的举动都沉浸在血腥之中了,若不是杨璟的出现,不知道阿莱会变成什么样子。
谁都不知道对于田梓安,他有多矛盾,杨璟的枪已经抵住了田梓安的额头,阿莱竟然生生的给拦了下来。其实做哥哥的责任一直在他心里,只不过任何小孩都不能接受父亲背叛母亲的证据。
“最懂阿莱的还是你。不过你确定,她可以接受吗?”许初晴当然知道这个她是指的田梓安,她笑而不语。裴一奇也觉得自己问了一句很蠢的话,不迈出第一步,怎么会知道以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