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章

惊风目送两人进殿，刚准备折身，就见小东方青苍去而复返。

他快步跑到惊风跟前，似乎觉得难以启齿，磕磕巴巴道：“师，师傅，只有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么？”

惊风摸摸他脑袋，认真道：“不会，有师傅在一天，小青苍都有糖吃，怎会如此作想？”

小东方青苍的眼睛陡然亮了一下，转瞬又黯淡下去。他低头抠弄着掌心，踌躇道：“今天……”

原来没有拔除七情的小东方青苍表情如此之丰富，亦会为莫须有的事而烦恼！

“今天？”是有这回事来着。

惊风接着道：“谨言慎行、重情重义都是很美好的行为和品格。由此可见，我们小青苍是个心思细腻的好孩子！在无伤大雅的事情面前为师希望你做自己就好。小孩子拥有的权利你都有，无需因为别人的过错而苛责自己。”

不必压抑本性，如履薄冰。

小东方青苍满面通红，疑惑道：“小孩子的权利？”

正经不到三秒，惊风又开始不着调。

她语气幽幽，“对啊，不用那么懂事，也可以跟为师撒撒娇……”

小东方青苍皱成包子脸，师傅这前后变化，差距也太大了。

如果白泽在这里，肯定知道如何形容此情此景，就两字——幻灭。

他谴责道：“师傅……”

惊风闻弦歌而知雅意，不得不转言：“好吧，是遇事别往心里藏。”

惊风变出把扇子，敲击了一下小东方青苍，“小孩子家家不要想这么多，小心长不高。”

小东方青苍捂住脑袋，气鼓鼓道：“打头就能长高了？”

惊风讪讪地收回扇子，弱弱道：“好吧，是为师之过。哪天真长不高，师傅给你炼一副生长药，可好？”

小东方青苍嘟嘟囔囔：“就会拿我寻开心……”

嚯，把一本正经逗得眉飞色舞多有意思，不过这话不能说，小孩子也会炸毛。

“哪有……”惊风截住话题，“不是学了腾云驾雾、御风而行？我记得你的瞬移学得最好，怎么是跑过来的？”

小东方青苍懊恼道：“没想起来。”

当时心里着急，腿脚比脑子快。

“行了，回吧，你再不走，老月尊该等急了，待会儿跑来问我要人。”

小东方青苍回到住处时，月尊已等在那里。他信手拨动着琴弦，不成曲调的琴音断断续续在空旷的房间里响起，分外扰人心绪。

斜阳跃进窗户，月尊背身站在光与影的交界处，不辨喜怒道：“回来了？”

“父尊。”

月尊把琴推到一旁，回身看向小东方青苍，“可有好好修习？”

小东方青苍看不清阴影中那人的表情，沉默片刻，道：“自然。”

月尊端坐在房间里唯一的那把椅子上，不疾不徐道：“那便看看吧。”

小东方青苍隔空取琴，顺势席地而坐，素手弹拨间琴声铮铮，指尖泼剌伏快速变换，配合正反轮指连用，琴音愈发急促，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月尊支着脑袋，手里打着节拍。

琴音蓦然放缓，稍稍停顿，后面又逐渐激昂……

他眼前闪过一副副画面，刀光剑影，初露锋芒；暗箭冽冽，四面楚歌……

桌案的书籍无风而动，不远处花几上花盆摇摇欲坠，弹到后来，就连窗户都开始小幅度摇摆。

小东方青苍浑然忘我，沉醉其中。

一曲终，房屋重新恢复平静。

再睁眼，那人早已不见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