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祷

次日一早。

等到白舍再次睁开眼，穆未正端着一小盘凉拌海蜇蹲在他眼前。

“早……”白舍揉着有点僵的后脖颈，随手扒拉了两下头发，把衬衣的领口整理了一下，舔舔干燥的嘴唇，随手解开了领口的前两颗扣子。

“你也早啊！昨天晚上睡的还好吗？”

“还行，只有进去的时候有点痛……”

“正常哦，因为是第一次接入，肯定会有一些不良反应，现在看来对你来讲还算比较轻的。”穆未吞掉最后一个海蜇，挥挥手让盘子重新变成水回归大海，伸手把白舍拉到衣架旁。“今天是有事情要做的。接入的过程永远是痛苦的，所以我们要寻求上帝的怜悯和保佑。看到那边的神像了吗？我要带你去那边祈祷，当上帝认定你有资格接受海洋的恩赐时，他会让你安稳的入睡，不再经受日复一日的磨难。”

白舍随口应了一句，但他觉得自己大概得不到上帝的回应，他从一开始就是上帝抛弃的孩子，并不适配上帝保佑的未来。

“在此之前一一”

穆未打开衣柜门：“你先把衣服换一下，因为祈祷后还要带你见这片海域的管理者，他很注重仪表和第一形象，你最好注意一点，因为谁也不知道他生气的标准是什么，这是个很怪的生物，也可能只是因为他是只蓝环章鱼……”

穆未一边絮叨一边扒拉，终于翻出一件衣服一一是一件由很多层黑纱叠成的复杂古装，还夹了一个耳坠。

“这是我的衣服里唯一一个你可以穿的了，赶紧换上，祈祷要趁早呢……”

白舍没有反抗，经验告诉他在陌生的环境里最好要听一个善意的本地人民……啊不水母所说的话，很快他就换好了衣服，黑色的衣服衬的他的皮肤简直没有血色，但深邃的眉眼又让他看起来并不脆弱，只是显得有些孤独。黑色的扇子艺术耳坠被穆未弄丢了一个，幸存的那个挂在他的左耳垂上，转过头的时候，会很轻的响起来，让人感受到他的存在。

白舍把如墨般的长发从衣领里掏出来，随手抓起桌上一把穆未准备好的人骨磨成的扇子，跟随着变回水母的穆未游向这片海域最庄重辉煌的教堂，离穆未家的地盘倒不是很远，但这一路的风景足以拍好几部经典的纪录片，有着与人类冷冰冰的科技不同的美，就好像四季的花在同一时间永久的开放了。

很快就到了教堂。进入教堂内部之后，光辉完全不同在外部看到的那般。光线甚至比地面上还要灼亮几分，是纯粹的不被掺杂的阳光。许久不见天日，陡然见到水面上的光线，必然是不适应的，但却感受到了与海水的微凉不同的温暖，总让人生出想要只是一刻太阳的想法。

教堂很宽大，精致雕刻的一尊神像那么神圣的端放在离地面几寸的高台上，永远比生物们高出一大截，直视不到神像空洞又慈悲的眼睛。

白舍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巨大的神像，缓缓掀起衣摆，公正的跪在神像脚下，双手交叉着合十，穆未又化成了人形站在他斜后方，手搭在他的肩上，低头闭眼，默默的表示尊敬。

很安静。

白舍的祷告词早在心中念了三遍，而神像上的十字架毫无动静。就在他要起身嘲讽一笑接受命运的时候，穆未按着他的肩膀：“再等等。”

话音刚落，十字架突然发出圣洁的光辉，光像是有了形状，照射到白舍身上，他忽然感到莫名的温暖。

“看到了吗？大海是宽容的，尽管你的族人曾伤害过我们，但是一一你的罪恶并不达标，大海和上帝宽恕了你。”

“嗯。”白舍看着光线喃喃，“原来大海，能够宽恕我的族人都排斥的我吗。”

“那我希望，下辈子，生来就在大海的怀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