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结义金兰

在众人好奇又疑惑的目光下，桑祁的表情略略淡漠。

像是有些不大愉悦，她淡淡开口∶“国公夫人早就与我提起过此事，我一直以为你们会在正式出发前通知我，不曾想，竟跑得这样快！要不是我等不到消息去国公府和沙西王府找你们，恐怕我到现在都还被你们蒙在里！”

像是有些心虚，杨盈和初月都低了头∶“迎采女回宫这件事本来就是我们该做的，又怎好去牵连于你。而且我们这次的计划是保密的，多一个人行动就会多一份暴露的风险。”

桑祁听了这些话，脸色非但不见好，反而有了一种自己被敷衍的感觉。用眼角余光对她们淡淡一斜∶“可你们不还是暴露了？对方不傻，国公夫人几日不露面尚且可以认为是常居后宅管家，可堂堂沙西王连着几日不上朝那就不得让人去细想了。虽说一开始也没想着能一直瞒着，只是能在被暗处的人察觉之前安全接到采女就好，但敌人的实力你们今天也见到了，若非我带了云骑赶来，那后果可不是一般的严重。”

杨盈用木棍拨弄着眼前的火堆，火苗一跃一跃，发出毕剥毕剥的声响。

的确，若非马车失控，她半路遇到桑祁并告知她初月这边的情况，那么只凭伤重的初月几人是拖延不了敌人多长时间的，就算马车载着自己和江采女先跑出一段距离，也还是很快会被敌人追上。

桑祁无疑是这次意外中最大的功臣，也是恩人。

杨盈忽然站起身，在众人不解的注视下，去马车上拿了几只水囊过来。

她在众人之间站定，看向桑祁，目光坚毅而深沉∶“桑祁姐，谢谢你，今日若不是你赶来相救，我们大家就都要折在这里了……”

桑祁脸上有一瞬不淡定∶“我……刚刚的话不是要你感谢的意思……”

“我知道”。杨盈打断她，继续转头看向初月,眼角已蒙上一层细密的水雾∶“还有初月姐，今日甚至不惜豁出性命也要护下我们……你们做的这些我杨盈会一直记得，我不会武功，这一路上下来难免显得自己无用，但你们放心，我不会一直让自己这么弱的，你们每一次的拼死相护，都让我仿佛回到过去的日子，以前在我身边也有一群和你们一样的人，可惜现在他们都已经不在了……不过没关系，人总是要向前看的，我会更加去珍惜自己身边的人，也会努力去吸取所有的教训，今日之后，我们也算共同历经过生死，所以，我杨盈想要与诸位姐姐就此结为姐妹，今日的恩情我杨盈记下了，来日定会好好报答。”

桑祁与初月慌忙起身，连一直在旁沉默的江采女，脸上也闪出动容之色。

“车上没有酒，便委屈各位容我来以水代酒敬大家！”

初月和桑祁接过了杨盈手中的水囊，脸上是满含欣喜和激动的笑容。

这时杨盈把目光转向了江采女，神色也变得有些迟缓∶“您回去以后，立后的诏书便会下来了，所以……”

大家都明白，在场江采女身份不同他人，与她结义，郑重来说算是作为臣子的僭越和冒犯了。

“无妨，我只是此前从来没有见过像你们这般洒脱的女子，心中微微有些感慨罢了，还希望你们不要嫌弃我是个病人才好。”江采女起身主动接过杨盈手中的水囊，对诸人微微一笑。

场面瞬间暖下来，气氛也变得分外融洽。长意见江采女冷了许久的脸上重新挂上笑意，不知怎么，鼻子竟突然有些犯酸。

众人这时已全起了身，她们将手中水囊高举，齐声道了一句“干杯”后，齐齐仰头，就是一阵猛灌。

江采女才学着众人的样子饮了一口，便突然呛住，剧烈咳嗽起来。

长意忙轻拍着她的背，一脸担忧。

江采女却笑着摆手∶“我无事，只是太高兴了而已。”

她止了咳嗽后，笑容也逐渐收敛，借着眼前的一片火光，她像是有些不确定眼前的景象，微微愣怔后，她轻轻启齿问杨盈∶“你们……真的愿意同我做姐妹？”

杨盈轻声∶“您以前的事，长意已经同我们说过了，我们都认为，您不该有那样的命运，您想做太后么？”

杨盈的问题猝不及防，却又让人忍不住想去看江采女反应。

江采女垂了眼睫，手指轻捏着袍角。

“我看得出，你们和我之前认识的人不一样，你们是真心想护好这个国家的，但……我毕竟之前在后宫只是一个采女，也很少能涉及到什么政事，说实话，我有点怕自己做不好……”

她声音很轻，语气里多了一丝不确定。

初月此时却笑了∶“无需要做好什么，陛下年幼，您能像寻常母亲一般陪着他长大就是我们最希望看到的事了。”

其他人也都纷纷附和。

“你们……”江采女红了眼，却在低下头后，嘴角浮起一摸动容的笑。

许久，她才轻轻低喃一声“谢谢。”

四人又重新说笑在一起，直到月亮爬得老高，群星也变得格外亮时，她们才开始有了困意。

于是各自告辞，回了提前支好的营帐内休息。

夜凉如水，帐外各外寂静，只有黄沙被风轻轻吹拂过地面的沙沙声。

杨盈和初月睡一个帐子，初月因为劳累和负伤原因，在躺下没多久就沉沉睡去了。

杨盈却是一直在想着白天遇袭的事情，久久还未入眠。

桑祁对她说，人有时候的冷眼旁观也是一种善。

而她在看着眼前百姓受苦时，却做不到冷眼旁观。

究竟该怎么做？不救，他们会死，救，他们会被自己拖累，也是死。

那救与不救又有什么区别？无非是前者走向死亡的速度比后者快些。

杨盈忽觉自己脑中的思绪被缠做了一团，不知到底该怎么理，该从哪里理。

心事越放越大，身下像被放了一块烧红的热炭，翻来覆去，怎么躺也不觉得舒服。

烦躁之下，不如去外面吹吹风吧！李同光每次对朝中政事烦闷时，都会在夜里一个人去院子坐或站一会儿。

据他说，这样可以让自己变得冷静些，很多难以处理的事情也都会变得有头绪。

既然是李同光都觉得管用的方法，那不如今日自己也来效仿一二。

心中这么想着，杨盈已轻轻掀起帐门步入外面静谧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