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清明这几日,朝中休沐。
李同光与杨盈今天起得很早,自他们二人入安以来,为避免底下人传出闲话,虽一直是同榻而眠,却是每夜分两床被子来盖。
一开始可能还有些无所适从,二人经常会辗转反侧甚至失眠。后来时间久了,也就渐渐互相适应了旁边多出一个人的感觉。偶尔李同光不在或是因奏折太多歇在书房,杨盈还会觉得有些睡不踏实。
明日便是清明,是让六道堂大家入土为安的日子。
一切皆已就绪,杨盈匆匆洗漱完毕,坐在桌旁最后检查了一遍明日要发丧的事宜。
确认无有遗漏后,她才叫下人摆饭。
李同光休沐这几日总是天不亮就起床,先去灵堂前静静跪一个时辰,天大亮后才回四方斋与杨盈用早膳。
有的下人想要跟上去,被杨盈拦下了。
或许只有在他独自一人时,才能完全放下作为摄政官的那份自矜与孤傲。真真正正像个失去至亲的孩子般,泣涕如雨。
此时前堂,李同光正坐在地上,靠着任如意的那方红漆木棺材,用手轻轻抚着棺壁。像在抚摸一个思恋多年而未见的情人。
他微红着眼眶,碎卷的乌发被泪水洇湿贴在额前。狭长的眸子轻轻颤抖,他在无声哭泣。
被他拢在怀中的青云剑,似能感怀 到主人的哀思般,也在轻轻颤动悲鸣。
一双素静白色绣黄菊的鞋尖蓦然出现在他低头的视线里。
“……你怎么来了?”李同光没抬头,他自然能猜出来人。
杨盈缓缓蹲下身,将旁边篮子里的纸钱丢了一些在炭盆中。
“往日你都会在早膳前回去的。”
“今日不同。”李同光布满泪痕的脸挤出一丝笑∶“今日是我能陪师傅的最后一日。”
杨盈在听了这句话后,眼睛不自觉湿润起来。
她轻轻点头∶“好,那我们就在多陪陪他们。”
话音未落,就听见朱殷大喊着“殿下”从大门外奔进来,没有顾得上行礼,他大口喘着粗气,急急道∶“初太后死了!”
李同光与杨盈迟迟对望一眼,二人面色逐渐凝重。
急急起身后,李同光传了准备进宫的马车。朱殷转身时,杨盈一把拉住了他∶“这件事初月知道么?”
朱殷摇头∶“尸体是被送早膳的侍卫发现的,我一得消息就传下了封锁现场的命令,没有殿下的要求,消息不会立刻走漏。”
杨盈点点头,叮嘱他要保密后才松开手。
这件事还不能让初月知晓,昨天她才进过宫,今日初太后就死了,她虽不知道初月与初太后二人昨晚到底发生过什么,但初太后突然亡故的消息一定会让初月伤心崩溃,搞不好还会自责轻生。
就让事情先缓一段时间吧!
杨盈扭头,望了眼身后灵堂的七口棺材,才回身向已经走近马车的李同光赶去。
与此同时,云府趣语斋。
云狂澜捏了酒杯,岔腿坐在云盼盼的灵堂前一杯接一杯的饮着酒。
口中不住嘀咕着∶“……盼盼放心,哥哥一定替你报仇!”
“……太后?太后有什么了不起!就算他李同光不让进,我也能凭自己的一把刀杀进去!大不了……鱼死网破!”
“主君大人,您……您别喊了……”一个小侍女小跑着上前,满脸焦急。
“你去……去把我的刀拿来……我要进宫!我要杀了那个毒妇,”
话音才落,一杆乌金长枪就从侍女的身后飞绕过来,狠狠贯插进云狂澜两腿间的地板缝,足足把那块地捅出碗口大一窟窿。
云狂澜的手刚举着酒杯越过头顶,就僵住不动了。
他直直盯着那杆枪,大气都未敢再喘。
桑祁踩着乌靴走近,小侍女连忙闪身。
“怎么不继续喊了?”桑祁一身白衣在云狂澜面前站定,高束的长发在风中四散飞舞。
“……阿祁……你…你可就差一寸啊……” 云狂澜头上冷汗直流,刚才的醉意瞬间扫空。
“差一寸怎样?”
“没……没怎样……”他其实想说,就差一寸,老云家就要绝后了。
桑祁抬手拔了枪,云狂澜舒了口气,扶着棺材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