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7

姑妈凝眸望着我，目光温和得好像能掐出水来似的，喁喁细语，“瞧你这孩子胡说些什么呢？‘结发为夫妻，恩爱两相好，生男与育女，所期在偕老’，这是天底下所有女子共同的心愿与梦想，无论如何，总还是要有个孩子的，不然这漫漫人生里总是有所缺失的。”说着，姑妈垂下了头，语气里也含了一丝半缕的歉意，“说起来，这原都是我当年犯下的错，若不是我当初一念之差白白害了婧娴一条命，也就不会叫你徒受这样的无妄之灾了，说到底原是我对不住你，令媗，如今见你这样，我说不尽的心疼。”

我看着姑妈垂首低眸的样子，心里也很不好受，忙劝慰道，“您别这样说，姑妈，逝者已逝，但咱们活着的人日子总还是要继续过下去，再者当初的事也并不全怪您，姑妈，说到底，终究是温伯父居心不良，妄图唆使婧娴利用延清来挽救他岌岌可危的公司，若不是您偶然得知此事并及时进行阻止，那后果必定是难以想象的，至于那场车祸，也仅仅是个意外，是任何人都不愿意看到的悲剧，如果您当真觉得自责，也请您千万保重自己，让自己有足够多的时间去忏悔。”

姑妈抬眸望着我，勉强露出一丝微笑，“好了，不说这个了，免得说多了又徒增伤心，话说回来，你现在正年轻，身子一定得调理好，要不我替你找个大夫好好替你瞧瞧，就从前在宫里当御医的张大夫怎么样？他是最善妇科的，或许在子嗣上能帮得上忙也说不定，就是出身皇室的方太太还时常去他那儿瞧瞧呢！”

我思索片刻，回答道，“算了吧，姑妈，有道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有无身孕这都是命中注定的事，哪里是延医请脉就能解决的？与其白费工夫在这上头，还不如读会儿书呢！”

姑妈许是说了这会儿话，口有些干了，忙端起茶盏饮了一口，语气缓缓的，“有用无用，总得试试才知道啊，‘尽人事，听天命’是有一定道理的，无论如何，你就看在姑妈的面子上，好歹见见吧！”

我思虑片刻还是应下了，总不好驳了她老人家的面子，“那好吧，姑妈，那您把他的地址告诉我吧，到时我自己去就是了，免得再麻烦您陪我跑这一趟。”

姑妈听我这样说，笑答道，“瞧你这话说的，令媗，是不是太见外了？不过，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就听你的吧！张大夫啊，他住在南屏路八十号，我记得离你那儿应该也不远，坐车也就大概半小时吧！”

话才落，晴翠启口道，“老太太，时辰差不多了，咱们该到席面上去了，否则就该耽误了。”姑妈点头答应，我扶着她往外头去。

等到了席面上，除预留的空位外已经座无虚席了，乌泱泱得全是人，汪洋大海似的，那旁边戏台上也正上演着《四郎探母》的经典剧目，听着字正腔圆，很是热闹，我们径直穿过筵席间的过道，两旁的宾客纷纷站起来向姑妈道贺，个个眼角眉梢都带着喜色。

到了预留的位子那儿，我扶着姑妈落坐，同席的唐太太含喜微笑，侧首询问道，“伯母，您怎么这会儿才来啊？今儿您可是老寿星啊！”

姑妈转过头去，笑吟吟道，“哦，婉婉啊，没什么事，就是方才起身的时候起得急了些不小心扭到腰了，然后又跟令媗坐着说了会儿话，这才给耽误了。”

唐太太打量着姑妈，关切道，“扭到腰了，那有没有事，要不要紧啊？伯母，你是上了年纪的人，可得注意保养身体，千万别不放在心上。”

姑妈语气平和而从容，如春风细细，“不要紧的，不过老毛病罢了，没事的，好了，咱们别光顾着说话了，快用饭吧！不然都该凉了。”

我伸手替姑妈盛了碗燕窝鸡丝汤递到她跟前，旁边贺太太接口道，“话说起来，你今儿怎么没把小俭翊带来？他不是最喜欢热闹吗？今儿来的孩子尤为多，正好可以跟他一块作个伴儿玩玩。”

唐太太搁下汤匙，捻着帕子拭了拭嘴角，微启樱唇，语调清圆如露，“说起这个，还不是他前几日自个儿贪玩，不小心淋了雨受了凉，如今就只得在家里养病。”

贺太太眉头微微一蹙，关切询问道，“啊？好好的怎么就淋雨受凉了，这样你怎么安心让他一人在家？你不怕他出什么事儿啊？大夫怎么说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