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家长约在一家咖啡馆见了面。这家咖啡馆无论是格调还是氛围都写满着两个字：高档。
是李爱霞从来不会光顾的店。李爱霞深知自己是农村出身，认识林念李的父亲林海都是偶然。
林海的家庭是书香门第。从小就接受着良好的教育，步入父母的步伐成为了一名人名教师。在支教的时候认识了李爱霞。李爱霞家里三代都是农民，文化程度很低。
偏偏这种人受的教育一直都是要好好学习走出大山，知识才是改变命运的唯一途径。
教育这条道路从来都是任重而道远。但是村里人对文化人都很尊敬。林海支教的那段日子住的都是李爱霞的家里。李爱霞偶尔会在给他送吃的时候请教她几个问题。彼时的她才二十出头，渴望用知识改变命运。
一来二去，两人互生情愫。
林海希望自己能带着李爱霞走出大山。
李爱霞希望自己能永远被这个男人安稳的庇佑着。
好景不长。两个三观没有办法达到一致的人，打碎恋爱的模式步入婚姻之后，开始产生源源不断的矛盾。但是两个人隐忍着不去爆发。
直到林念李六岁那年，林海被曝出和女学生有染的丑闻。林海疲于应对外界的那些干扰，只能请辞回家。
可是李爱霞也不信他。
从大山走出来的李爱霞对他总有一种对文化人敬重的疏离感。仿佛面对的不是自己的丈夫，而是自己必须崇敬的人。对待回家呆着的林海道：“没关系，你好好和那个女学生道歉就好了。大不了以后我养你。”
林海辩解这是个误会。是那个女学生的父母小题大做。但是李爱霞的态度永远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终于让林海爆发。
妻子的不信任和疏离让他心里不舒服。他一度抑郁，最后竟然无助到抓住林念李还稚嫩的手：“念念。你相信爸爸吗？”
年幼的林念李并不能理解自己的父亲遭遇了什么。但是她相信她的父亲。她用她的那双小手捧起林海的脸：“爸爸，我相信你。”
得不到学校的信任，妻子的信任，甚至父母信任的林海。
得到了女儿的信任。那个年仅六岁的女儿。他激动的把女儿抱在怀里放声痛哭。
不料惊动了李爱霞，看到这一幕的李爱霞紧张的跑过来抱住林念李拉开他们父女的距离，安抚似的拍着林念李的背。
林海一瞬间就明白了这个举动。
“你在害怕吗？你在怕什么？你怕我对念念下手对不对？！”林海发了疯似的抓住李爱霞的肩膀摇晃。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年幼的林念李。林念李放声嚎哭起来，李爱霞恐惧的拼命摇头。
林海终于放弃了，颓败的蹲下身和林念李平行。“我们离婚吧，念念归你，钱我会按时打到你的账户上。”
“好。”李爱霞死死护着林念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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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念早恋这件事你要付很大的责任。”林海在这么多年的磨砺中，似乎已经变了很多。带了一副金丝框的眼镜，衣服也不再穿的休闲，而是变成了定制的西装。说话的语气也不再温和，变得有些严肃和不容置喙。
反观李爱霞，这么多年，除了多了些皱纹和白头发，似乎没有变化。
李爱霞有些慌乱，握着咖啡杯的手，拿了又放：“你怎么这样说念念呢？万一念念不是你想的那样呢？”
“无论是不是我想的这样。事实是念念的房间里多出了男人的东西。”林海抿了一口咖啡。
李爱霞低下了头，不知如何是好。
林海叹了口气：“作为念念名义上的父亲，我想见见她，和她谈谈这个问题。”没有问可以吗，没有问行不行，而是像下达了一个命令，等待着李爱霞的执行。
李爱霞纠结许久，还是点了点头，看着林海付完账离开后，她也依旧坐在原地不知所拙。等咖啡彻底冷了之后才想起来似的捧着喝了一杯。又很快吐出来。
好苦。
有目睹这一幕的服务员贴心的问她需不需要加热。
李爱霞挥挥手，她不知道加热是免费的。只是有些腼腆的道：“不用了，我不喜欢喝这个。”然后匆匆离开。
路过菜市场的李爱霞本想进去买点菜，念念爱吃排骨，刚好家里面的排骨吃完了。
可是又顿住了脚步。念念今天不回家，念念今天要去林海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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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收拾着书包的林念李才发现今天没有带着外套：“哎呀，我好像把外套忘在家里了阿矜。幸好今天没有遇到方景琛呀，要不然就尴尬了。”
许矜点了点头，似乎也在庆幸，她还是不知道怎么开方景琛有洁癖这件事。
只不过好巧不巧，还是遇到了。
校门口的林泱和方景琛似乎在一同等待着人来接。许矜和林念李本来想绕道走，没想到眼尖的方景琛率先喊了林念李的名字。
林念李停住脚步：“好巧。”
方景琛和林泱朝着她们走去。堪堪停在她们两的身旁。
“是挺巧的。我的外套你有好好保管吗？”方景琛笑的明媚。
深感不妙的林念李只能羞愧的低头：“好好保管啦。”小县城的人说话带着特别的口音，尾音总是扬着的，衬托的人都软软糯糯的。小尾音像个小钩儿似的，挠着方景琛的心。
方景琛的笑意不觉更加深，生出了想挑逗这个人的心思：“啊？我怎么没看见我的外套呢？你藏哪了林念李同学。”
林念李羞得不敢说话。
许矜却觉得有些怪异，林泱明明说方景琛有洁癖的啊？难道林泱骗了自己？却看见林泱的脸上也有着明显的诧异神色。难道有洁癖是真的？那为什么方景琛看上去一点都不嫌弃林念李的样子？
难道他们两个其实有戏？！
许矜按耐着自己的激动之情，眼前却像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紧接着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早在门口等待着林念李的林海冲了上来。久未看见女儿的林海心里是开心的。结果没想到看见林念李和方景琛说说笑笑。
哪怕他自认为现在已经涵养极高，但是仍然没有控制住自己，冲上来一巴掌打在了方景琛的脸上。
这一巴掌的力道很足。把方景琛直接打到了地上。在场的四个人皆是错愕。林泱趴在方景琛身边看着他的伤势。脸都红肿了半边。
“你是谁啊？大叔，你搞错了吧？”林泱盯着林海。
林念李看着面前略有些熟悉的脸，却认不出来。许矜立马掏出手机要报警。
林海拉住林念李的手：“念念，我是爸爸呀，我是爸爸。”
“爸……？”林念李没有办法把这个西装革履的人和她六岁时颓废的男人对上号。
林海没有理会林念李的震惊，而是指着地上的方景琛：“不要再靠近我女儿，要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林泱看着方景琛想要辩解却又什么都没说的样子，忍不住替他说话：“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们阿琛从来没有想接近过你女儿。反而你问问你女儿，为什么总是惹的我们阿琛一身腥。”
林海没有理会这句话，而是强硬的拉着挣扎的林念李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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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带林念李到她小时候最喜欢的饭店。那家店比起十年前，已经换了老板，也装潢的更加华丽。
但是菜品没有变，菜单也还是十年前那样，林海似乎想要弥补他这十年来缺失的父爱。点的都是林念李幼时爱吃的菜，然后一个劲的给林念李夹菜。
“念念，快吃。”等到林海把林念李的碗加满，菜摞得高高的时候，终于忍无可忍。
“够了，我已经不喜欢吃这些菜了。这些是我小时候爱吃的。我现在爱吃的是我妈做的排骨。”林念李推开面前的碗“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自知缺失林念李十年父爱和时间的林海相对无言。想要辩解几句又不知从何开口。
十年时间，足以让一个稚嫩孩童变成如今亭亭玉立的少女。
足以错过一个人童年的全部时间。
再怎么弥补，这也是没有办法回来的。
最后林海只是把菜单递到她的手边：“念念，你爱吃什么，你看看。爸爸请客。”
林念李没有办法把刚刚偏激的男人和眼前这个努力扮作慈爱的人混为一谈。
林念李突然想起来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
比如林念李小时候很笨，小区里面其他孩子早就上了小学，她却连aoeiuv都拼不好。李爱霞不想让她被低人一等，天天在家里面教她。
一直告诉林念李不好好念书没有出路。
尚且年幼的林念李，连语数外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就莫名产生了厌学的情绪。
总是偷偷的躲到小区的流浪猫窝旁边缩着。等到晚饭时间再回家。虽然会避免不了李爱霞的打骂，但是却能很好的避免学习。
身为老师的林海很快发现了自己女儿的异常。他带林念李去了自己的班级上。他让林念李待在自己身边一天。
林海当时教的是六年级的学生。都是大孩子了，上课的时候很乖，氛围很好。读书声朗朗。
这种氛围感染了林念李，回家后的林念李吵着闹着要上学。可是她太笨了，没有学校要她。
好几家小学都以满员为理由拒绝了。
林念李偷偷拉着林海的衣摆问他：“爸爸？我是不是这个世界上最笨的孩子？”
林海愧疚的摸着她的头：“不是啊。怎么会呢，我们念念是最聪明的孩子还差不多。”
“那为什么没人要我？”林念李显然不信林海这套哄自己的说辞。
林海搂住林念李：“谁说没有人要你？爸爸爸妈妈要你。”
躲在一旁看着的李爱霞早已泪流满面。
天下做父母的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好呢？他们只恨自己没有给自己孩子一切一切……
后来林念李还是读上了学。还是林海在教的那一所。
林海没有说过是用什么办法让她读上的。但是林念李知道。等待父亲回家的她，那天等到了很晚很晚。等来了酩酊大醉的林海。
林海很少喝酒，哪怕是应酬和聚会，从来都是浅尝辄止。不会让自己醉到像如今一样走路都歪歪扭扭。
李爱霞让林念李把他扶到床上躺着，自己去做醒酒汤。
李爱霞走之前忍不住抱怨：“你说你喝这么多干什么呢。”
林念李清晰的听见林海回答她道：“念念…念念要上学……念念不笨。念念是最聪明的……”说完林海就昏睡过去了，全身起了红疹，林念李吓的马上叫来了李爱霞，两个人一起打了救护车。
医生说林海是酒精过敏，万幸送来及时，要不然指不定得出什么事。
林念李从此之后读书是发了狠的。因为她不会忘记父亲那个时候嘴里的呢喃。她也不敢忘。
如今的成绩都是父亲拿命换来的。
可是总归是十年未见。那些现如今只是回忆。甚至是模糊的回忆。
她已经不懂得如何和面前的人相处。只是犹豫再三开口：“那是我的朋友，您不应该打他。”
林海微微皱眉。十年前那个总是缠着自己的女儿如今对自己的语气疏离，甚至喊自己的时候用了“您”字。
这是他最不愿意看见的场面。
“是爸爸冲动了。我只是怕你遭遇了不好的事情。爸爸下次亲自上门给你同学赔礼道歉。”林海还是低了头。
林念李没有犹豫的道：“好。”
接下来两个人陷入长久的沉默。一人坐在桌子的一边，像是泾渭分明的界限。沉默的对峙着。
她没有办法在这个十年未见的男人身上汲取父爱。
林海转桌，让林念李吃菜，菜要冷了。
林念李看着早已不爱的菜，还是像给面子似的夹了几口，然后草草放下筷子。
这场父女相认的亲情戏，似乎就这样草草落幕。没有相拥着痛哭流涕，没有两厢诉苦，没有像俗套的狗血剧问这么多年过的还好吗。
因为他们彼此知道。
那些已经错过的时光，再问已经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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