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爹爹说,我愿意去和亲。爹爹以为我病了说胡话,太子在他身边,也一脸震惊地看着我。
我告诉他们,我的父兄是帝王与储君,这天下好像理所当然应由他们承担。可我不想做如今被父母亲人庇护,日后被丈夫豢养的金丝雀笼中鸟。我的父亲征战过天下,母亲抚慰过军民,你们都能运筹帷幄,安邦定国,我又为何只能做一只柔弱雏鸟,一生都靠着尊贵的母族嗷嗷待哺。我为何不能飞?飞到边关去,飞到草原上,若以己身能有百姓安居,两国和平,那便不负公主之名。
爹爹看着我,眼中皆是骄傲,他说我不魁是杨盈的女儿。
可是庆阳,不行。他还是拒绝。
二哥和姐姐不知何时也来了殿内,二哥向爹爹请愿,愿领兵出征,降服北方。姐姐却阻止他,战争到底是消耗国本,万不可取,庆阳还小,请父皇许我和亲。
姐姐说,庆阳是正经的嫡公主,而她是得父皇母后垂怜,才得以从军中孤儿营进宫教养,一介孤女成为公主,本该为家国做些什么。
二哥堵上她的话,阿姐自小陪伴我与庆阳,早已血浓于水,怎么能以出身相论。若论及出身,我是皇子,最该戍守家国,拱卫朝廷。
一时间这殿内竟争执不休。
最后,是晨阳大婚,嫁去了远方的草原。
不过不是和亲,是求娶。部落二王子本是前来替兄长求亲,却对晨阳一见钟情。他向父皇许下诺言,只要晨阳许嫁,必保两国和平。他以为这份诺言足够父亲立刻把姐姐嫁给他,可父皇却对他说,为君,你的条件足够动人,可为父,朕更盼女儿安乐。
二王子明了,又允道,愿一生不纳侧妃,只得晨阳一人,护她一生安乐。
出嫁前夜,母后抚着姐姐的头发,满是不舍,晨阳,若你不愿嫁,一定不要委屈自己。自你入宫,你就不再是孤女,你永远是我的女儿。
姐姐却笑着说愿意,她伏在母亲膝头,母后你知道的,皇宫再富丽美好,却不过是间四角宫室罢了,女儿想去外面看看。
看看我的亲生父亲曾用生命征战过的土地,我又怎么能允许它再生战乱,那么多在战争中失去亲人的孤女孩童,不是每一个都能有我这样好运。
姐姐走了,宫里就剩我一个女孩,我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可爹爹却从不着急为我招驸马。
女儿还小,再等两年吧。
我知道,他舍不得我。
日子一长,我也生出出去走走的念头,这天大地大,父母兄姐都走过,只有我还圈在深宫。
我告诉爹爹这样的心思,爹爹担忧行路危险,阿娘却十分同意。多派些人手护卫安全就好,女孩子,不该只待在庭院里,去看看吧。
于是我带着一众护卫踏上旅途,左将军之子崔小将军崔望领军为首,护我安危。
我从不知道,母亲所说的人间原来是这个样子。
一锅素汤便是一顿饭,唯一的炊饼要掰成两半,一块给老人,一块给孩子;一根树枝做成的玩具便是孩子全部的童年,早上哥哥玩,晚上妹妹玩;少一副药便能要了一条命,节日里多一盏灯便能暖一家人的心……
麦穗与稻谷深扎土地,山河与日月映照世人。
人间原来是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