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雀命案（3）

“雨衫！”

“程雨杉！”

老板娘大声吼着程雨杉的名字，对那几个有矛盾的客户打着圆场，我张望一圈四周，一旁的一扇门吸引了我的注意力，门上贴着一张纸，纸上写着不是厕所！！！

三个感叹号，看来这间屋子的主人非常愤怒，或者持续保持在一种心烦意乱的情况下，不过也难怪，外面闹哄哄的，真的挺烦，至少我走进麻将馆的一瞬间就想溜出去了。

乌烟瘴气不说了，麻将桌也不是机麻，桌子之间挨得很近，来这里打麻将的人也不咋文明，抠脚的抠脚，挖鼻屎的挖鼻屎，你能想象到有人把臭脚丫搭在麻将桌边缘吗？还有挖了的鼻屎往地上弹，桌子底下擦的，恶心死了。

我一秒不想呆在这里。

我忍不住吐槽一下，罗队耸耸肩，他说耐心点。

罗杰正忍忍吧你。

我说起来罗叔，你总这样把案子丢给我看看真的好吗？这真的不算工作摸鱼吗？

罗杰正算啊，但你感兴趣啊，既然有这个条件，干嘛不利用你罗叔的资源呢？

罗杰正万一哪天，你就真的想当个警察了 就当提前踩点，熟悉一下办案环节。

罗叔啪地一下双手合拢，他拍拍手，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我继续往里走吧。

罗杰正做这一切的目的，一是因为我很适合侦破，观察能力和逻辑思考能力强，这是天赋，很多警察都可能没法快速判断，所以能利用这种能力干嘛不用，二来我确实对凶案感兴趣，也曾帮助罗叔破过几个他们半天没眉目的案子，不过都是私底下帮忙而已，三来最重要的是，罗杰正想通过我不断破案的方式来加深我对正义的实施和理解，让我能在破案中找到成就感，扭转我骨子里的疯狂。

他坚信，天才和疯子就一墙之隔，但不代表天才不会成为疯子，疯子不能成为天才，就像正义也并非永远正义，邪恶也可以变成正义。

有些东西是天生的，犯罪基因亦是如此，但选择是后天的。

我叹口气，哎哟哎哟叫着，罗叔无奈瞅我一眼，他说不是吧就快一年没让你多碰碰案子，这点承受力都没有了吗？以前钻下水道那个劲儿哪儿去了？

我白了他一眼，我说，刚～满～十～八～岁～～

罗杰正呕！你给我正常点，别学死夹子，你也不是这块料。

差点没给罗叔听吐。

再往里走走，站在大厅的中央，我发现整个布局十分有意思，大厅是一个正方形，方形斜对角就是我们站的地方，麻将桌的摆放并不是随着正方形的轮廓下来，而是有些类似黄金分割比，像扩散的圆，但并没有脱离正方形的摆放位置。

大厅一侧是厨房，厨房内杂乱无章，却保持的比较干净，可惜水垢太明显了，说明入住的地理环境不太行，至少这儿的卫生不达标。

灶台上还放着没洗完的碗筷，忙碌的身影我只能看见老板娘，至于其他人我看不见，不过既然老板娘叫着程雨杉，我想她应该就是这家的女儿了，想要光天化日之下雇佣童工的可能性不大，除非程雨杉已经满了十八岁。

但我笃定程雨杉是老板娘的女儿，就凭那扇房门上贴着的纸，还有不是厕所几个字，足矣知道里面肯定住了人，如果是没有用的房间或者老板娘的房间，一般不会贴这种标识，平时老板娘忙起来之后根本没工夫管房间门谁会闯入，更何况墙角还架着摄像头，偷东西铁定逃不了监视。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闺女的房间了，这个年纪的孩子，不管男孩女孩，都是叛逆以及对隐私权保护的觉醒时期，没有人想别人闯入自己房间不是吗？尤其对于孩子而言，他们需要自己的独立空间。

我抬头往上看去，还有二楼，二楼更像是阁楼，从上面往下眺望能看得见一楼的全部景象，二楼坐着一个男人，他悠哉悠哉磕着瓜子，不打麻将也不帮忙，这肯定就是男主人了。

当老板娘叫着程雨杉的名字时，那男人莫名关注着那扇一楼禁闭的房门，这下更加确认我的猜想，那间房属于程雨杉。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听到程雨杉的名字，那男人为何突然笑了一下，还有些猥琐的模样，这让我起了疑心，按理说爸爸怎么会用一种男人打量女人那般猥琐的笑，更何况女儿根本没走出房间。

终于，那扇房门在老板娘声声呼唤中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帅气的女孩子，只是她脸上不情愿和无奈的表情看着有些莫名让人心酸。

“雨衫看看！”

“雨衫来了雨衫来了！”

大厅瞬间安静，大家都仔细瞅着程雨杉，只见她走过来，看着那一桌的麻将，淡淡开口说道。

程雨杉自摸一色双龙七，扎鸟一九全中桩，七小对七番，清一色七番，两条龙十四番，扎鸟全中乘四，二十八番乘四，是一百二十二番。

她双手插兜，漫不经心地围绕着桌子走了一圈，仅此一圈便算出来麻将输赢和差值，不得不说我被秀到了。

她有些装假小子的模样别说还真有模有样的，我看着她的面庞，上面流露着一种说不清的疲惫姿态，她喜欢正眼看人，可肢体动作却有些吊儿郎当的，说明她是个比较特立独行的人，也许不太在意他人的目光。

不过唯一能确定的是，她不太喜欢父亲，当父亲下来的时候站在她身旁，她总是刻意扭转着身子，哪怕只有一厘米的距离她也要保持身子不会碰到父亲分毫。

而她父亲看她的眼神，没有父爱，有一种夹杂着男人挑选女人的试探感，一种打量商品的满意感，还有一种想要猥亵可不好意思下手的制衡感，他的手总是时不时碰着程雨杉的后背，而那个位置特别靠近胸罩的肩带。

我微微眯眼，程雨杉刻意躲避的目光显得很无措，她的不耐烦都藏在了眼神里，偶尔嘴巴无奈微张又抿下。

我叔叔！

我警察来了！

“啊？警察？”

男人听见警察来了，下意识慌了一下，他的眼神快速瞟过二楼，我盯着他的一举一动，顺着他一闪而过的目光望去二楼，那个位置还有一个房间，靠近阁楼外围，此刻门关上了，里面一片漆黑，不知道那房间具体是拿来干嘛的。

程雨杉听到我的声音，这才注意到我，她看着我身上穿着鸣英的校服，有些惊讶，但她明白我说警察来了什么目的，帮她驱赶男主人有意无意的骚扰。

只是她没想到，警察真的来了，罗叔喜欢穿便衣查案，这样更具有亲和力，人们在没有威严威慑的情况下更容易放松和信任他人，说的话也更可靠一些。

我罗叔，二楼的房间好像有点问题。

我悄悄戳了戳罗叔的胳膊，他听见了，不过不明白为啥是二楼。

正常人听见警察来了会惊讶或者好奇，慌张或者恐惧多半就是有鬼了。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他潜意识里害怕警察，有的人是这样的，会潜意识里害怕然后眼神乱瞟，所以他们第一眼慌张之中看见的东西也不一定就是线索或者代表有问题。

但我是一个称职的窥探者，管他情报有用没用，我全上交。

“啊哈哈，警察！少开玩笑了妹妹！”

罗杰正你好，我是警察。

罗叔量出自己的身份，这下那男人彻底哑口无言，他还是有些慌张，捏着裤子，不知道到底在慌什么。

在场的人纷纷安静下来，大家都被警察的身份吸引了，好奇警察来这里做什么？

“啊，那个警察同志，我这里就是一家普通的麻将管，供大家消遣的，他们不赌博，我们也没有提供什么不良服务！”

程雨杉妈妈慌了神，她开麻将馆并没有拿到合法的营业执照，她只是想糊口，没想到还是被警察发现了。

罗杰正是这样的，老板娘你不用慌张，我不是来查你的店铺的，百姓做点生意不容易。

“那你是来干什么的！”

没等老板娘回答，那男主人倒急了眼，他质问着罗叔，长得没罗叔高吧，却还非要偏头摆出咄咄逼人的模样。

罗杰正我是来查一个案子，想必大家看了热搜吧，金丝雀命案，死者今早被发现死在家里，麻将馆外的小巷监控上出现了死者的行踪记录。

罗杰正昨晚大约临近十点的时候，死者到过这里，不知道方不方便给我看一下麻将馆的监控呢？好清楚知道哪些人与死者有过接触？

“不行！”

男主人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说监控最近在维修，坏掉了，如果可以明天尽快修好。

罗叔微微皱眉，他打量一番男主人，这么急不让看监控，莫非这人与死者昨晚接触过？

明晚来看，是为了删除死者来麻将馆那一段的监控记录？

不过罗叔只是猜测罢了，他不想打草惊蛇，万一真是跟这男主人有什么瓜葛或者仇恨，这嫌疑可就大了。

他不打算步步紧逼，他打算放轻松，给男主人一个机会。

罗杰正这样啊，那明天中午我再来？

“中午！中午行的，行的！”

我仔细窥探着男主人的表情，任何一个微表情也不可肯放过。他这么慌张？一提到监控就这副样子，刚才听到警察来了也慌得一匹，眼神就往二楼瞟，不出意外，那间房绝对是监控房了。

可是，男主人慌张的样子也没有那么局促不安，他的表现只是担忧什么，却不像被戳穿了杀害死者的谎言，因为他没有一丝愤怒，心虚程度不像是怕被发现杀了人。

我不是他。

我又戳了戳罗叔，轻声说道。

罗杰正我知道。

罗杰正他心理素质并不好，如果是他干的，肯定会很冷静，这不是一起临时起义杀人的案件，凶手把现场布置地像艺术展，说明肯定有提前构思和计划。

罗杰正你画画的时候不就要构思再绘画吗？

我嗯？我画画的时候从来想到哪儿画到哪儿，构思不了一点，讲究随心所欲。

罗叔呵呵冷笑一下，他就知道永远不要尝试和我抬杠。

我不过他在撒谎，看那里，监控闪着红灯呢，监控摄像头没有坏。

罗杰正我知道，但再等等。

他抬头看了一眼监控摄像机，他没有选择戳穿男主人的谎言，是因为怕他今晚大动监控。

打草惊蛇可不好。

罗杰正行，那打扰了。

罗叔正转过身准备离开，却注意到前台的桌子上摆着一个册子，是每个顾客进入麻将馆的时间记录。

罗杰正方便看看这个吗？

说罢，老板娘赶紧递给他，他翻了一下，竟然没发现死者的名字。

不管是金舞丫还是金丝雀，来客记录上都没有显示。

罗杰正你们这个来客记录表有认真记录吗？

老板娘赶紧回复道，每一个来客都得登记名字，这都是她负责，否则不会放客人进来的，她说话的样子非常诚恳，她没有撒谎。

奇了怪了，罗叔不明白，难道金舞丫还有第三个名字？

最可怕的是，十点到十一点的客人一个没有，要么就是老板娘疏忽了放了人进来，毕竟她这么忙，要么就是金舞丫自己改了来访时间。

“怎么了吗？警察同志？”

罗杰正哦，没什么。

罗杰正方便拍个照吗？

“您请随便。”

罗叔很快把一号到二号的访客记录都拍下来了，和我先前说的不错，来往的人确实多，不过并没有多到不可排查的地步。

这金舞丫，到底在用几个名字？

罗叔有些无语，这下好了回警局一个个打电话吧，打不通的多半就是金舞丫了，她的第三个名字。

罗杰正谢谢你们的配合，明天中午我再来，麻烦了。

罗叔冲在座的各位微微鞠躬，随后程雨杉撇撇嘴便回到房间，大家该干嘛都干嘛去了。

罗杰正走呗，你还得赶紧回家，送你一程。

我行啊，多谢罗叔！

罗叔摇摇头说真难搞，不会真成了一桩悬案。

我目前还好吧，至少有线索，就是要排查名单麻烦了点。

我们走出麻将馆，我的余光不经意间瞅到拐角处露了个头出来，我微微偏头快速扫了一眼，短头发，鬼鬼祟祟的，好像是桑老师。

桑老师怎么在这里？

说到桑夏，那副心理课上我画的画儿还没偷回来呢，明天得想办法了，我可不想被她拉进心理咨询室给我开导，教育一通。

我不过话说回来，你有没有觉得男主人不对劲？

罗杰正程雨杉父亲？可太不对劲了。

罗杰正提到监控，这么紧张，莫非监控里显示他和死者打过交道？

罗杰正但我怕他多想，一下子把监控真的整坏了，就算他消除他和死者的接触片段，也比全部损坏好。

我不是，我觉得他对程雨杉怪怪的，说不上来的感觉，你要说他猥琐也行，关键是什么主意我愣是没看出来。

罗杰正这都能让你看出来，那你都会读心术了。

我切。

我不过罗叔，你有没有觉得程雨杉非常不喜欢她的爸爸，非常刻意躲避父亲，不管是目光还是肢体碰触，你说监控里是不是藏了他家暴程雨杉的事情？

我你说他杀了人，还能这么慌而没有一丝愤怒或者过分的冷静，我觉得就他那屌样，肯定不是他杀的。

罗杰正别太早下结论，等明天中午我再来看看，你最近还是好好学习吧，案件有进展了我会通知你，如果和Joker有关，我肯定会告诉你的。

罗杰正高三了，你还是学业为重，这些事情就别太放在心上。

罗杰正我今天找你出来，其实还是为了给你打预防针，我想让你明白，我在帮你查这个命案，我希望你不要自己行动。

我行行行，知道了，知道了，赶紧回家吧，不然我妈又得训我了。

罗叔笑了笑，他说那就上车吧。